石墩冲到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猛地定在原地。他手里的撬棍寸寸断裂,木屑混着雪沫子簌簌落下,而他本人则保持着前冲的姿势,脸上的怒容凝固成极致的恐惧,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凡夫俗子。”灰袍人收回目光,落在张昊身上,“既然还有点用,就再活一会儿。”他指尖又是一点,黑气钻进张昊的伤口,那些被银焰灼烧的溃烂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只是新生的皮肉泛着诡异的青黑。
张昊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僵硬地活动着,像个提线木偶。他看着灰袍人的眼神里,有恐惧,有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
“把那丫头带过来。”灰袍人对张昊说,语气随意得像在吩咐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张昊咧开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步步走向云澈。他的步伐踉跄,却带着种让人无法反抗的压迫感——在通玄境的威压笼罩下,连一个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废物,都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云澈下意识地后退,怀里的小棠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他的衣襟,血沫子从嘴角涌出来,模糊了她的声音,却字字清晰“凿子……砸……”
云澈猛地低头,看见手里那柄灵铁凿子。凿柄上的“禾”字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小棠指尖传来的决绝。
他举起凿子,不是对着张昊,而是对着自己的眉心。
与其被掳走,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哦?”灰袍人似乎觉得有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有点骨气。”
就在凿尖即将触到眉心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攥住了云澈的手腕。他的胳膊像被铁钳锁住,动弹不得,那股力量顺着手臂蔓延上来,攥得他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
“青禾苗的秘密还没问出来,你不能死。”灰袍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近得像在咬耳朵,却又远得像来自九幽,“何况……秦老头的后人,留着还有用。”
云澈猛地瞪大了眼睛——秦老头?秦执法?他怎么会知道……
张昊已经走到了面前,青黑的手伸向小棠。
赵凛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那无形的威压死死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昊的手越来越近。沈砚想扑过来,却被石墩一样定在原地,眼泪混合着鼻血往下淌。
风雪彻底停了。
天地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和灰袍人身上那股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
小棠看着越来越近的青黑手,突然笑了。血污的脸上,那抹笑比雪还冷,比冰还烈。她猛地侧过头,不是看张昊,也不是看灰袍人,而是看向云澈手里的凿子,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吐出最后两个字
“烧……苗……”
这两个字像火星落在油锅里,瞬间点燃了云澈眼底的绝望。他知道小棠在说什么——青禾苗里藏着灵蕴,那是邪修想要的东西。
毁掉它。
哪怕同归于尽,也不能让通玄境的邪修得到它。
可他动不了。
灰袍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嗤”了一声。那声嗤笑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
张昊的手抓住了小棠的胳膊。
小棠没有挣扎,只是死死盯着灵植园的方向,那里有她侍弄了无数个日夜的青禾苗,有她用朱砂做过的无数个标记。
云澈的视线越过张昊的肩膀,落在灰袍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所谓境界的碾压,不是力量的悬殊,而是连反抗的资格都被剥夺的绝望——就像雪地里的青禾苗,再怎么扎根,再怎么坚韧,在足以冻结天地的寒风面前,也只能等着被连根拔起。
通玄境的威压,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所有人都罩在里面,密不透风,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