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游西方,口音杂了。”李常青含糊应道。
“这道袍上的血迹”赵忠义看着那暗沉的青袍,还是忍不住问。
“斩妖除魔,难免的。”李常青语气平淡。
“嗯”赵忠义识趣地不再追问具体。
他又说起自家的事:“我家那小子,今年该有十岁了,皮得很,整天嚷嚷着要跟我走镖,他娘愁得头发都白了几根。”
“男孩子,有闯劲是好事。”李常青应和着。
“嗨,这世道,闯劲也得有命才行啊。”赵忠义叹了口气,随即又振作精神,“不过这次托道长的福,能把这趟凶镖囫囵送到,回去也能给老婆孩子添置点新衣了。”
李常青听着,感受着这份属于普通人的烟火气和牵挂。
他体内的印记属于人性的部分,却在这样平淡的闲聊中,生出一种踏实而温润的感觉。
青牛似乎也喜欢这份平静,偶尔低头啃食路边带着露水的嫩草,咀嚼得慢条斯理,发出满足的轻响。
李常青也不催促,任由它吃几口再走。一人一牛,一快一慢,竟也奇异地和谐。
路途并非全无波澜。偶尔有不开眼的山精野怪被生人气息吸引,从林中窜出。
赵忠义一声令下,镖师们配合默契,弓弩齐发,或用涂抹了黑狗血的刀枪劈砍。
赵忠义更是利落地掏出几张绘制着暗沉符文的黑色符箓,口中念念有词,扬手掷出。
精准地落在那些精怪身上,往往几息之间便将之驱散或灭杀。
“这是县令给咱们押镖行特供的‘镇煞符’,对付这些小东西还算管用。”赵忠义收起剩余的符箓,对李常青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不过像那晚黑雨棺材里的东西,或者峭岐镇那鬼剧院这符箓就远远不够看了。”
李常青微微颔首
“赵镖头,贫道有一事不明。观方才,凡俗刀兵箭矢,辅以些许驱邪之物,便可杀伤这等妖物。然则,先前破庙所遇长颈诡影、黑雨棺中之手,乃至峭岐镇那鬼剧院,其气息与此类山精野怪迥然不同,似非寻常手段可伤。此间差异,究竟为何?”
“道长有所不知。我们押镖行当里,还有官府发的册子上,都分得清楚: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他指着那尸体:“像这种玩意儿,我们管它叫‘怪’!大多是山中野物常年累月地吸食‘诡’气,慢慢变异成的!”
“‘诡’气?”
“对!就是那些真正的‘诡’!它们存在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种气息,就像毒瘴一样!这些山野里的畜生吸食多了,身体就起了变化,变得凶残、怪异,有的严重的就成了‘怪’。”
“所以,‘怪’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变的!”
“但是!真正的‘诡,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诡’…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它可以是任何东西,诡异怪诞,即使碰见拥有血肉躯体的,凡俗兵器却仍不可伤。”
“这种东西,根本不是靠人多、靠蛮力、靠寻常手段能对付的!它们就是‘天灾’!惩罚众生。”
“那如何治‘诡’?”李常青追问道。
赵忠义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哪有什么治‘诡’的法子?唯一的指望,就是朝廷!就是县衙里发下来的符箓!”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用油纸包好的黑色符箓一角,展示给李常青看:“这东西数量稀少,管制极严!像我们威远镖局,也是因为常年押运一些特殊物品,才能按份额领到一些,都是保命用的压箱底宝贝!”
“至于其他的治鬼之法什么道法、佛法、巫术不是没见过人吹嘘,但真遇上‘诡’,十个有九个半都是骗子。像道长您这样能徒手封住黑雨鬼棺,能只身踏平吃人的鬼剧院,视那些恐怖‘诡’物如无物说实在的,赵某走南闯北几十年,还是平生头一遭见到!”
他感慨地叹道:“在遇到道长之前,赵某一首以为,面对真正的‘诡’,凡人除了祈求符箓庇护或者闭目等死,别无他法。道长您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了!您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几日的路程便在这样时而闲、时而解决些小麻烦的平静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