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镇衙前的空地上燃起篝火,平日里舍不得点的油灯也破天荒地挂满了屋檐。
简陋的木桌上摆着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荤腥——一只炖鸡、几块腊肉,甚至还有一坛不知珍藏了多少年的劣酒。
对峭岐镇的百姓来说,这己是倾尽所有的盛宴。
李常青被请到上座,镇长亲自为他斟酒,周围的镇民们拘谨地站着。
“道长,这杯酒敬您!”镇长高举粗瓷碗,声音哽咽,“若不是您,我们这些人怕是早晚都要被那鬼东西吃干净!”
李常青端起酒碗,轻轻抿了一口。劣酒辛辣呛喉,但他面不改色。
酒过三巡,镇民们渐渐放开了胆子,有人大着胆子问:“道长,那剧院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常青放下筷子,淡淡道:“一座吃人的戏台罢了。”
众人打了个寒颤,不敢再问。
篝火噼啪,映照着镇民们久违的笑容。
这一夜,峭岐镇终于摆脱了笼罩多年的阴影。
而李常青坐在喧嚣之中,静静感受着这份属于“人”的烟火气。
红尘炼心,或许便是如此。
第二日,天光微熹。
悦来客栈门前己是一片忙碌景象。破损的车辆修葺一新,拉车的骡马打着响鼻,精神头比前几日好了不少。
赵忠义正指挥着镖师们做着最后的清点,动作利落,眉宇间也少了几分连日来的凝重。
镇民们早早地就聚集在客栈周围。
老镇长被人搀扶着上前,身后跟着几个壮实的汉子,牵着一头青牛。
那牛着实算不上健壮,毛色暗淡,骨架嶙峋,走动间肋骨隐隐可见,唯有一双湿漉漉的大眼透着一股温顺的灵性。它似乎有些怕生,不安地甩着尾巴。
“道长,”镇长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却满是真诚,“峭岐镇穷困,实在拿不出像样的谢礼。这头青牛虽瘦弱,但性情温顺,脚力尚可,代步也算便宜。还望道长莫要嫌弃,收下我峭岐镇上下的一点心意。”
李常青的目光落在青牛身上。那牛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竟也抬起头,温顺地“哞”了一声,大眼睛里映出他的身影。
他心中微微一动。自己孑然一身,此去路途遥远,有头代步的牲口,确实方便许多。更何况,这瘦弱青牛承载的,是峭岐镇百姓在绝望中生出的、最朴素的感激。
“多谢镇长,多谢诸位乡亲。”李常青拱手,坦然接受了这份心意。他走到青牛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它瘦削的脖颈。青牛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并无丝毫抗拒。
在镇民们殷切的目光和祝福声中,镖队再次启程,缓缓驶离了这座终于摆脱了阴霾的破败小镇。
李常青没有坐车,而是首接翻身上了青牛。青牛骨架虽瘦,背脊却还算平坦,驮着他这并不沉重的身躯,倒也稳稳当当。它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跟在镖队车马旁边,竟也跟得上速度。
晨风带着山野的清新气息拂面,官道两旁草木葱茏,鸟鸣清脆。
与来时那黑雨压顶、鬼物追魂的紧张截然不同,此刻竟显出一种难得的安宁。
赵忠义策马靠了过来,笑道:“道长这坐骑,倒是别致。”
李常青抚摸着青牛粗糙的毛发,感受着它温热的体温和稳健的步伐,嘴角也微微上扬:“挺好,脚踏实地,比车马自在些。”
“哈哈,道长说得是。”赵忠义大笑。
他主动找李常青攀谈起来,不再拘谨于那些隐秘和敬畏,话题也变得家常而轻松。
“道长是哪里人?听口音不太像本地人。”赵忠义闲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