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周焕之才像一个生了锈的提线木偶,挪动着他那双己经不属于自己的腿,一步,一步,蹭了过去。
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沼里拔脚。他弯下腰,那把老骨头像一架快要散架的木头风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他伸出手。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捏住了那枚印。
印,是温的。
像刚从一个活人的胸膛里掏出来一样。
第二天的晨雾很大,江面上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赵承运是在一股浓重的鱼腥味中醒来的。
他跟一个老渔夫挤在江边的茅草棚里,浑身都疼,骨头缝里像是塞满了沙子。
他给了老渔夫身上所有的铜板,换了这身粗布短打和一篓子还在活蹦乱跳的江鱼。
天还没亮透,他挑着担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城里走。
竹篓里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地上,也溅湿了他的裤脚,冰冷刺骨。
他需要见那个人。
他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他住在哪。但他有一种首觉,那个人,一定在看着。
他走进了城东那家老茶肆。
他看见他了。
他就坐在那里,喝着一碗粗茶。那只青牛,就在一旁啃着一条长凳的凳腿。
赵承运把鱼篓重重地放在地上,水花溅了一地。
茶肆的王老板吓了一跳,刚要骂人,一抬头,看清了来人的脸,又看了一眼桌边的李常青,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缩到了柜台后面。
赵承运走到桌前,他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他甚至没有作揖。
他只是站在那里,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李常青。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李常青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吹他那碗茶,仿佛赵承运只是一团空气。
“你到底是谁?”赵承运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李常青终于放下了茶碗。
“你的鱼,”他淡淡地说道,“要死了。”
赵承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竹篓,里面的鱼还在活蹦乱跳。他猛地回过头,他知道,对方说的不是鱼。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膝盖砸在满是泥水的地上,溅起的脏水弄脏了他干净的衣摆。
“先生!”他终于喊出了这个称呼,几乎是吼出来的,“求先生帮我!”
他所认知的一切,都己经崩塌了。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不知是浮木还是毒蛇的稻草。
李常青看着他,看了很久。
“你想要什么”
"天下!我要这万里江山!"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