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衙役扑过去,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一个矮胖的男人拖到堂前。
“赵承运!”刘员外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脸涨成了猪肝色,“我乃朝廷册封的员外郎,你敢私设公堂!”
“就是!王法何在!”
“拿出证据来!”
堂下聒噪起来,但声音里透着虚弱的疯狂。
赵承运看也不看他们,只是翻开账簿,幽幽念道:“三年前,南城墙修缮款。你和钱有禄在醉月楼天字号房,分了三百两。钱有禄的小舅子给你点银子时,你还嫌碎银太多,骂了他一句‘不长眼的东西’。刘源,本官可有说错一个字?”
刘源的叫嚣戛然而止。
他死死盯着赵承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脖子。
就在这时,堂下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看那书!看那书!”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承运手上。
只见那书页上的“刘源”二字,像是被火燎过,边缘开始发黑,中间的血色却愈发浓稠,像一颗滴在宣纸上的血珠,正缓缓洇开。
“妖妖法”刘源彻底崩溃了,涕泪横流,“是妖书它会吃人!”
赵承运能感觉到,手中的账簿在发烫,一种活物般的饥渴感从纸页间传来。
他没有理会瘫软如泥的刘源,目光转向另一个人。
“张德全。”
张员外浑身一激灵。
“前年大旱,五百石救命的粟米。你可知城外乱葬岗,多了多少连坟头都没有的野鬼?他们夜里,会不会去敲你家粮仓的门?”
“啊——!”张德全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你这狗官!你用妖术害我们!大家跟他拼了!毁了那本妖书!杀了他,我们才能活!”
这一声,点燃了所有人的恐惧。
“杀!”
“冲出去!”
那些护院再也按捺不住,抽出兵刃,如一群红了眼的野兽,扑向公堂。
桌椅被掀翻,惊叫与兵刃的交击声混成一团,鲜血瞬间溅上了高悬的“明镜高悬”牌匾。
“保护大人!”周焕之的嘶喊被淹没。
混乱之中,赵承运依旧端坐。他低头看着手中的账簿。
它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整本册子都在他手中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纸页里挣扎出来。
那书页上,“张德全”的名字,己经红得发紫,一道道细小的血丝从名字里蔓延出来,像蛛网,像血管,爬满了整张纸。
被这满堂的血腥与疯狂所喂养,那本账簿,终于不再满足于名字上的变化。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鸣响。
书页无风自动,疯狂翻卷。那浓稠的血色,如活物般从纸上涌起,瞬间将所有的墨迹——无论是人名还是罪状——都一一抹去,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这本账簿,终于不再记录旧债。
它开始讨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