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回头。
“没以后了。”
“澄江县令赵承运,昨天晚上,己经病死了。”
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了,合拢了最后一道缝隙。
屋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周焕之瘫在冰冷的地上。
他慢慢地,慢慢地爬向桌子。
黑暗中,他摸索到了那方黄铜官印。
入手,冰冷刺骨。
却又,重如泰山。
赵承运的步子没停。
他走出大堂,穿过院子,闻到一股熟悉的、青草混着牲口的味道。
李常青靠在他的青牛旁边。
听到脚步声,他没回头,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的账,算完了?”
赵承运走到他身边,看着那头膘肥体壮的青牛,答道:“澄江的账,算完了。”
李常青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
他笑了。那笑声很轻,像是风吹过干枯的叶子。
“澄江的账算完了,”他重复了一遍,“那你的呢?”
赵承运沉默了。
他知道李常青问的是什么。
是那本被他缝在贴身衣物里的《债偿簿》,是那个能让他号令亡魂的“契”字,是他血脉里流淌着的、那个被遗忘了快一百年的姓氏。
这些账,一本都还没开张。
“走了。”李常青没有等他回答,把木梳收进袖子里,牵起了缰绳。
青牛迈开了蹄子,悠闲地,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
赵承运跟了上去。
他们没有走北门。
澄江的百姓自发地堵在那里,想看一看他们的“青天大老爷”。
赵承运不想看见那些眼神。
那些混杂着感激、崇拜和依赖的眼神,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会缠住他的脚。
他们从荒废的东门离开,踏上了通往北方的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