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卷刚刚整理好的田契摊开着,旁边是一支还沾着湿润墨迹的笔。
他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
“你的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方用灰布包裹的黄铜官印,随手放在了桌上。
动作随意,就像是放下一块普通的镇纸。
“咚”的一声闷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焕之的心上。
周焕之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的眼珠子首勾勾地盯着那块被布包着的黄铜疙瘩。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凄厉,像是在哭丧。
“大人!您不能走啊!”
他一边大喊,一边把额头磕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赵承运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他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用尽全身力气表演着忠诚与恐惧的老人,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能清晰地分辨出,这里有几分是真怕,又有几分是伪装出来的试探。
周焕之怕他走了,自己会被那些积压的怨恨撕碎。
他也想用这种方式,来博取一丝怜悯,换取一点虚无缥缈的庇护。
可惜,赵承运没有那种东西可以施舍。
“周县丞,”他刻意加重了“县丞”两个字,“我来澄江,不是为了当官的。”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是来,收账的。”
周焕之的身体剧烈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里隐藏的冰冷给刺痛了。
他明白了。
什么青天大老爷,什么救苦救难,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痴梦。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只是一个冷酷的过客。
澄江县,周焕之,城里数万口人的生死悲欢,在他眼中,或许就跟账本上那些被他亲手划掉的名字一样,没有丝毫分量。
“那那百姓呢?”周焕之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百姓?”
“他们要的不是神仙,是饭碗。”
他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桌上那些田契,“你给他们饭碗,你就是他们的神仙。给不了”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那未尽之意,比任何威胁都更让周焕之遍体生寒。
说完,赵承运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留恋。
“大人!赵赵先生!”周焕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门口,“您您要去哪儿?以后这公文”
赵承运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