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听到零星的喊杀声,正朝着南方渐渐远去。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突围出去。
一千?五百?还是一百?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尽力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握紧了身边那柄己经卷了刃的长刀,想要再次撑起身体,但整个世界,却迅速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
手中的长刀,哐当一声,落入了血泊之中。
黑暗,冰冷,粘稠。
这是林啸最后的意识。
他能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的每一道创口中疯狂流逝,汇入身下那片由无数忠魂与敌人尸骨构筑的血海。
风雪依旧在呼啸,像是为他和他的军队奏响的送葬哀乐。
不甘心
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嘱托,想起了京城里那些高坐庙堂、肥肠满脑的蛀虫,想起了胡人残暴的狞笑,更想起了那扇本该坚不可摧,却被自己人从内部打开的北境雄关!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地心深处积压了千年的岩浆,轰然爆发!
在一片混沌之中,无尽的恨意,这股超越了生死、凌驾于凡躯之上的极致情感,终于触动了他体内的诡异!
“嗡——”
一声非鸣非响的震颤,从他心脏最深处传来。
他身下那片温热的血液,仿佛被滴入了浓墨,一团血液变成了黑色,粘稠如沥青,并带着生命般开始蠕动。
它们顺着盔甲的缝隙,爬上他的身体,钻入他的伤口。
断裂的骨骼被强行扭正,撕裂的肌肉被粗暴地缝合,冰冷的铁甲与温热的血肉,在这黑色的力量下,开始不分彼此地融合。
那黑色的血液,迅速覆盖到林啸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套仿佛由凝固的梦魇构筑而成的甲胄。
意识再次被拉了回来。
林啸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两团燃烧着仇恨的黑洞。
他缓缓站起,身体里充斥着前所未有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
他环顾西周,那些正在打扫战场、发出胜利者欢呼的胡人,在他眼中,不再是人类,只是一群需要被碾碎的虫子。
他动了。
没有战吼,没有预兆。
他只是化作一道黑色的残影,瞬间撞入胡人阵中。
一名胡人百夫长正将一名镇北军士兵的头颅踩在脚下,炫耀着自己的武勇。
下一秒,他的视线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无头的身体,以及那道一闪而过的黑色魅影。
一夫当关,无止境的杀戮。
他手中的军刀早己在突围中遗失,此刻,他的双臂,便是最恐怖的武器。
他一拳将一名胡人骑兵连人带马打成一滩肉泥;
他五指成爪,轻易撕开另一人身上的皮甲,将还在跳动的心脏活生生掏了出来。
屠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胡人们从最初的错愕,到愤怒地围攻,再到最后,那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们的弯刀砍在林啸身上,只能迸出几点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