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这片平原唯一的主人。
它从胡人的营地吹来,带着烤羊肉的膻味和粗野的战歌;
它掠过中央那片被践踏成烂泥的冻土,最终吹到那支沉默如铁的军队阵前,卷起他们破旧但依旧鲜红的战旗。
大军在长途跋涉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辛苦?
这个词己经无法形容他们所经历的一切。
狗子,那个曾经的农家兵,如今正和其他人一样,机械地擦拭着手中的长矛。
他的脸颊深陷,嘴唇干裂,眼窝里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像淬火后的铁,闪着吓人的亮光。
支撑着他们的,早己不是军粮或体力,而是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
那是在收复的城镇里,看到的被捣毁的祖宗牌位;
是在被解救的妇孺眼中,看到的麻木与恐惧;
是在每一个被胡人钉在墙上的汉人头颅下,无声燃烧的仇恨。
这股恨意,如同最烈的酒,灼烧着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饥饿,甚至忘记了死亡。
驱使他们意志的,是驱逐胡人,是将这些践踏他们家园的畜生,连根拔起,挫骨扬灰的执念!
数月跋涉,穿越了地狱般的黑脊山脉,趟过了刺骨的河流,他们这支孤军,终于站在了与胡人主力交锋的战场上。
而在对面,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胡人的王帐之内,温暖如春。
巨大的铜火盆里,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
大汗赫连勃,一个壮硕如熊的男人,正用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割下一块流油的羊腿,大笑着丢给帐下的将领。
“听说了吗?那群耗子,居然从黑脊山那种鬼地方爬过来了!”他粗野地大笑,引得满帐哄然。
一名千夫长接过羊腿,满不在乎地说道:“大汗,斥候说他们看起来就像一群从坟地里爬出来的饿鬼,怕是连站都站不稳了。咱们本来可以后撤,把他们活活拖死、饿死在这片平原上。”
赫连勃将匕首猛地插在面前的木桌上,震得酒杯叮当作响。
他环视众人,眼神中满是鄙夷与狂傲。
“走?为什么要走?我就是要让全天下看看,他们那支所谓‘希望军’,那个传说中的‘活尸将军’,在我赫连勃的铁蹄下,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了解到这支新的军队,听到的是关于林啸死而复生的荒诞传说,是赵承运收拢残兵败将的负隅顽抗。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可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