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北境的风雪,似乎随着胡人王庭的覆灭而停歇。
阳光第一次穿透厚重的铅云,照在满目疮痍却重获生机的大地上。
在胡人曾经的王帐内,赵承运面前铺开的,不再是北方的军事堪舆图,而是一幅囊括了整个天下的宏伟地图。
他的手指,沾着未干的墨迹,缓缓地,从代表着幽州的北境,一路向南划去,最终,重重地按在了那座金碧辉煌的都城之上。
“传我将令,”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大军休整三日,清点缴获,收拢降兵。三日之后,全军转向,南下!”
站在一旁的孙乐安和林啸皆是一震。
“这”孙乐安欲言又止。
赵承运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胡人己灭,外患己除。但致使我大好河山沦丧、无数同胞惨死的根,却不在草原,而在庙堂。那腐朽的根不除,今日之祸,明日还会再来。”他的手掌握成了拳头,仿佛要将地图上的那座都城捏碎。
“朕,要重启大燕!”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朝廷都城,金銮殿内,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这里没有北境的寒风,只有从兽首铜炉中升起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暖香。
殿内光线昏暗,气氛沉闷而压抑。
朝廷确实动荡得很。
兵部尚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战事的艰难:“陛下!三路大军,如今如今中路全军覆没,林啸将军殉国!西路、东路兵马也遭遇重创,己然溃退!胡人兵锋正盛,随时可能南下啊!”
户部尚书则在一旁阴阳怪气:“战事不利,乃武将之责!朝廷拨付的粮草军饷,何曾有过半分克扣?我看是某些人指挥不当,才致有此败!”
“你放屁!若非你们户部层层盘剥,运到前线的粮草不足十之五六,将士们何至于挨饿受冻!”
“血口喷人!你这是构陷!”
龙椅之下,文武百官吵作一团,互相攻讦、推诿责任,唾沫横飞。
整个金銮殿,不像一个国家的权力中枢,反而像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胡人己经被打败。
在他们收到的、经过层层传递早己失真的战报里,朝廷的大军,正面临着建国以来最惨重的失败——只知道自己三路大军,两路撤退,一路覆灭。
然而,最诡异的,是端坐在龙椅之上的那位天子。
面对着臣子口中即将亡国的危机,皇帝却不愤怒,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眼帘半垂,仿佛对下面的一切都置若罔闻,手指在龙椅的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似乎在神游天外。
他就这么静静地听着下面扯皮,仿佛在听一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
终于,下面的争吵声渐渐小了,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等待他的圣裁。
皇帝缓缓睁开眼,那双本该锐利威严的眸子,此刻却显得有些浑浊和飘忽。
他没有看兵部尚书,也没有看户部尚书,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身边侍立着的一位老太监,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轻声问道:
“张伴伴,朕的长生镇诡司准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