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二十三年(公元前224年)夏末,秦军的黑色铁流终于抵达了楚国的边境——方城。
这里是楚国的北大门,连绵的山脉与人工修筑的楚长城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高大的烽燧如沉默的巨人,在山脊上遥遥相望,监视着秦军的一举一动。
六十万大军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在王翦的命令下,于方城以北十里处安营扎寨,与楚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秦军大营如同一只蛰伏的黑色巨兽,与南方楚人的营垒遥遥对峙。风中,不再是关中的黄土味,而是带着一丝南方水汽的草木腥气,以及愈发浓重的铁锈味。
战争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空气中不再有行军时的嘈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只剩下风吹动旌旗的猎猎声,以及士卒们打磨兵器时发出的“沙沙”声。巡逻的队伍增加了一倍,军令的传递也愈发频繁。斥候们如同猎犬,被一批批地撒入前方的山林之中,刺探楚军的虚实。
“血战”的腥味,己经可以闻到了。
这天午后,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嘶喊声,打破了营地的沉寂。
“云医者!快!快救命!”
几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跌跌撞撞地冲向云宏逸的医帐,他们身后,两副简易的担架上,躺着两个生死不知的袍泽。
帐内瞬间被浓重的血腥味和恐慌所淹没。
“都让开!”云宏逸一把推开围上来的士卒,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两名伤员。
只一眼,他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左边担架上,躺着的是什长赵大喉的亲弟弟,赵二狗。他平日里咋咋呼呼,此刻却面如金纸,一条腿上赫然插着一根狼牙箭,箭头穿透了大腿内侧,暗红色的血正一股股地往外冒,浸透了半条裤子。
右边担架上,是李虎的一名亲卫,名唤“阿椿”。他腹部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灰白色的肠子和着血水翻了出来,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先救阿椿!他是百将亲卫!”
“放屁!先救我弟!他还在流血!”
伤员的同袍们乱作一团,赵大喉更是红着眼,一把抓住云宏逸的胳膊,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云宏逸!我弟要是死了,老子扒了你的皮!”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云宏逸身上。他知道,他面前的,不是两个伤员,而是一个能让他万劫不复的陷阱。
救李虎的亲卫?那是本分。但阿椿的伤,腹腔贯通,内脏破损,在这个时代,等于一只脚己经踏进了鬼门关,救活的可能微乎其微。
救赵大猴的弟弟?赵二狗动脉出血,同样凶险万分,但只要能及时止血,清除箭头,尚有一线生机。可若因此导致百将亲卫死亡,他一个“刑徒出身”的医者,如何担待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