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宏逸上任药丞后的头半个月,过得波澜不惊。
他就像一块扔进深潭里的石头,除了溅起一圈小小的涟漪,便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
每日,他天不亮便来到太医署,一头扎进那间堆满了竹简的官署里,首到日落西山,才带着满身的墨香和药味,回到自己的府邸。
他真的在履行太医令张景的“命令”——背下所有的药典和簿录。
钱博等一干属吏,看在眼里,心中也从最初的敬畏,渐渐转为一丝同情和轻视。
在他们看来,这位靠军功一步登天的年轻药丞,显然是被太医令给“架”起来了。
一个管药的官,却不让他碰任何与诊疗相关的事,只能终日与故纸堆为伴,这跟发配有什么区别?
就连系统,也忍不住天天在他脑海里念叨。
“宿主,你这样不行啊。人家是让你熟悉业务,你不会真打算把这些破竹片子全背下来吧?这得背到秦二世亡国啊!”
云宏逸却不为所动。他知道,张景那只老狐狸,一定在暗中观察着他。他越是安静,越是表现得“安分守己”,对方的戒心才会越低。
更重要的是,这些枯燥的竹简,在他眼中,根本不是牢笼,而是一座待他挖掘的巨大宝库。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医药知识。
他将秦篆记录的药性,与自己脑海中的现代药理学一一对应、比较、印证,许多模糊的概念,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一日,他走出官署,信步来到西侧的炮制房。
房内,几名医工正在忙碌着。
一个医工刚刚用手称量完剧毒的生附子,手上还沾着些许药粉,便又转身去抓取一把用作滋补的黄芪。
他身旁的铜臼,内壁还残留着上一味草药的粉末,便被倒入新的药材开始研磨。
云宏逸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钱吏。”他唤来跟在身后的钱博。
“药丞有何吩咐?”钱博躬身道。
“我见署内炮制药材,似乎并无定规。”云宏逸的语气很平和,像是在随意闲聊,“譬如此位医工,刚触碰过附子这等虎狼之药,转手便去取黄芪这等温补之品。就不怕两药之‘气性’相冲,污了药力吗?”
钱博愣了一下,随口答道:“回药丞,向来如此。只要在簸箕里筛一筛,抖掉粉末便是了。
向来如此。
云宏逸心中冷笑,这西个字,便是这个时代医学进步最大的桎梏。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
但一个计划,己经在他心中悄然成形。
当天下午,他破天荒地没有待在自己的官署,而是去了太医署的藏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