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所有旌旗,全部打起!白日亦须鼓号齐鸣,声势务必造得更大!让鱼朝恩的探子看清楚,朕…就在这里!”
“命营中老弱伤兵,皆着整齐军服,白日轮番上寨墙巡守,入夜则多点火把,广布疑兵!”
“最重要的是…”
李隆基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喉头的腥甜,“准备朕的…黄罗伞盖、九龙旗幡!明日辰时,朕…要亲登营前望楼!”
“大家!”
高力士惊呼,脸色瞬间煞白,“您万金之躯,怎能亲临险地?刀箭无眼啊!”
“险地?”
李隆基咳嗽着,脸上却浮现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疯狂与平静的神情。
“现在最险的,不是朕的望楼,是鱼朝恩那十五万颗惶惶不安的心!朕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要讨伐的‘妖孽’…是谁!是朕!是那个开创了开元盛世的李隆基!”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南方,“郭子仪、李光弼在灵武,打的是‘奉太上皇监国’的旗号!这旗号要立得住,朕…就必须站在这里!站在朔方军的大旗之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朕…还没死!朕…回来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寒风的奇异力量,眼中燃烧着生命最后的光焰:
“朕要亲自告诉鱼朝恩和他那十五万大军——”
“他们面前站着的,不是什么被废黜的老朽,不是什么妖孽附体的怪物!”
“是他们的开元圣人!是那个带着他们打下赫赫武功、缔造煌煌盛世的皇帝!”
“朕…就在这里!等着他们…来‘讨逆’!”
高力士被这气势所慑,竟一时无言,只能含泪领命:“老奴…遵旨!”
翌日,辰时。
朔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
朔方大营正前方那座最高的望楼上,一顶明黄色的黄罗伞盖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伞盖之下,一面巨大的九龙旗幡迎风招展,在冬日灰白的天幕下,显得格外刺目!
伞盖前,一个身影孑然而立。
李隆基身着明黄色的旧日龙袍——那袍服穿在他如今枯槁的身躯上,显得如此宽大、空荡,甚至有些可笑。
花白凌乱的须发在风中狂舞,脸上是病态的苍白与不正常的潮红。
然而,当他抬起那双深陷、浑浊、却燃烧着生命火焰的眼睛,望向对面那无边无际的铁灰色营盘时,一股无形的、源自西十五年帝王生涯积淀下的威压,仿佛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沉沉地压在了每一个能看到他的士兵心头!
“看!那…那是…”
“黄罗伞盖!九龙旗!是…是太上皇!”
“真的是圣人!开元圣人!”
“天啊!他…他竟然亲自出来了!”
鱼朝恩大营中,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座孤高的望楼上,聚焦在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却依旧挺首了脊梁的枯槁身影上!
巨大的骚动如同涟漪般在军阵中扩散开来。
惊愕、惶恐、茫然、以及一种深埋心底、对那个辉煌时代的敬畏,如同野草般在无数士兵的心中疯长。
“肃静!不许喧哗!那是伪装的!是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