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释然,也有更深的忧虑。
他深深一躬:“臣遵旨!即刻飞鸽传书太孙殿下与周节度使!”
他迅速起身,大步流星地奔出大殿,去传达这裹挟着血火与无奈的帝王意志。
彭原行宫。
昔日象征权力巅峰的殿堂,此刻笼罩在浓得化不开的死寂与绝望之中。
药石的苦涩气息早己被一种更为浓重的、如同朽木般的衰败气味所取代。
肃宗李亨躺在宽大的龙榻上,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如金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只有胸腔偶尔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这具躯壳尚未彻底冰冷。
御医早己束手,垂手侍立一旁,眼神麻木。
宰相房琯如同一尊失去了魂魄的石雕。
枯坐在榻前冰冷的金砖上,紫袍玉带蒙着厚厚的灰尘,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灵武那位废黜太子、布告天下的明旨如同无形的绞索,早己勒紧了彭原的咽喉。
周鼎河西铁骑的调动虽隐秘,但军中人心浮动、将领暗通款曲的迹象,早己瞒不过他的眼睛。
更让他绝望的是,他派往江陵永王处寻求最后退路的心腹幕僚。
刚刚被截获的密信如同催命符,彻底断绝了他最后的念想。
如今,肃宗油尽灯枯。
他这个“逆党魁首”,己是砧板上的鱼肉,只待灵武的刀锋落下。
殿外,死寂中隐隐传来压抑的骚动和兵甲碰撞的铿锵声!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如同催命的鼓点,狠狠敲在房琯早己麻木的心上!
“砰!”
沉重的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硝烟味瞬间灌入!
昏暗的殿内被火把的光芒照亮!
李豫一身玄色轻甲,肩头落着未化的雪粒,面沉如水,按剑立于殿门正中。
他身后,是周鼎那魁梧如山、披甲持锐、眼神如冰的身影。
再后面,是如狼似虎、刀剑出鞘的河西精锐。
刺骨的杀气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殿内死寂的空气!
房琯的身体剧烈一颤,如同被电击!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门口那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刀锋的年轻身影。
那张酷似李亨年轻时的脸庞上,此刻却只有冰封的威仪和无尽的寒意,再无半分孺慕之情!
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地瘫软下去,彻底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逆贼房琯!勾结永王,图谋不轨!罪无可赦!拿下!”
周鼎声如洪钟,震得殿宇嗡嗡作响!
两名如狼似虎的甲士立刻扑上,如同拖死狗般将瘫软的房琯拖了出去!
殿外很快传来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随即彻底沉寂。
李豫的目光,自始至终,却未曾离开过龙榻上那具枯槁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