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沉水香依旧袅袅,却压不住李隆基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与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捉摸的凝重。
他刚批阅完一份关于河阳军械损耗的加急奏报。
蜡黄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袖口的玉扣,深陷的眼窝望向殿外阴沉的天色。
高力士悄步上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大家,刑部崔尚书在外候见,说是有要事密禀,是关于彭原旧事的。”
彭原旧事?
李隆基浑浊的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李辅国己死,肃宗苟延残喘,余党也清理得七七八八,崔器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他本欲挥手不见,但“彭原”二字,却鬼使神差地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他想起李豫那双日益深沉、却总在某个瞬间泄露出一丝焦灼的眼眸。
那个倔强的孙子,从未放弃过寻找
“宣。”
李隆基的声音嘶哑低沉。
崔器很快被引入殿中。
这位以酷烈手段和缜密罗网著称的刑部尚书,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肃然。
少了些平日的狠戾,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凝重。
他行礼后,并未立即开口,而是谨慎地看了看左右。
李隆基疲惫地挥挥手,殿内侍奉的宫人内侍如蒙大赦,无声地躬身退下,只留下高力士一人。
“说吧。”
李隆基靠在御座上,闭着眼。
崔器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
“陛下,臣奉太孙殿下密令,穷搜彭原伪朝余孽,追查前太子良娣沈氏珍珠下落,己有眉目!”
李隆基捻动玉扣的手指猛地一顿!
紧闭的眼睑下,眼珠似乎滚动了一下。
他并未睁眼,只是呼吸微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
崔器继续道,语速快而清晰:
“臣遍查伪朝覆灭前所有宫人、内侍、守卫名册及行踪记录,剔骨剥茧,终在肃宗行宫一负责浆洗、早己因‘失足落井’而死的老太监遗物中,发现一份夹在旧衣里的口供残片!”
“据残片所录,此老太监曾于开元十五年冬末,偶然听得李辅国与张良娣(张皇后)心腹密谈,言及”
崔器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言及‘沈氏乃祸水,不可留于彭原,亦不可令其入灵武’。张良娣力主‘除之永绝后患’,李辅国则言‘彼尚有可用之处,当远送他方,令其永无归期’!”
“争执后,李辅国似占了上风。密谈中提到一个关键地点——‘彭原西南,旧驿道’!并提及一个模糊的时间点——‘上元节前三日’!”
“臣据此线索,命得力干员乔装,沿彭原西南旧驿道一路密访,终于在距离彭原一百五十里外,一个几近荒废的‘野狐驿’,寻得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