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阳睢阳还能撑到新的统帅到位、援军抵达吗?
就算杀了贺兰,又能改变睢阳弹尽粮绝、濒临崩溃的绝境吗?
更可怕的是,此刻抽调任何一支力量去救睢阳,北线的河阳怎么办?
南线的永王会不会趁虚而入?
这千疮百孔的帝国,就像一个西处漏水的破船,堵住这里,那里就会崩开更大的口子!
巨大的无力感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瞬间压倒了愤怒。
他攥紧的拳头,几不可察地颤抖着,最终缓缓地松开了。
喉头滚动了一下,将那股带着血腥味的咆哮强行咽了回去。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令人心寒的冰寂。
“传旨”
李隆基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擢升张巡为御史中丞(正五品上),许远为吏部侍郎(正西品下)!”
“赐张巡、许远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追赠南霁云为右金吾卫大将军(正三品),荫其子!”
“将此旨意并朕亲笔手书勉励八百里加急送送睢阳!”
群臣愕然!
御史中丞?吏部侍郎?
丹书铁券?世袭罔替?
金吾卫大将军?
这些显赫的官职和至高无上的荣耀,此刻对那座被死亡和饥饿笼罩的孤城。
对那些以血肉之躯筑起最后屏障的将士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这更像是一份迟来的、苍白无力的死亡诏书!
一份用空洞的荣耀,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殉国,提前盖上的血色印章!
李隆基无视了群臣复杂的目光。
他拿起御笔,铺开一张素绢。
笔尖蘸满了浓墨,悬在半空,却久久无法落下。
勉励?他该写什么?
“卿等忠勇,朕心甚慰”?
“坚守待援”?
他知道不会有援兵了!
写“天下不会忘记你们”?
这轻飘飘的话语,在睢阳每日上演的人间惨剧面前,是何等的虚伪和残忍!
一滴浓墨,终于不堪重负。
从笔尖坠落,在素绢上晕开一团巨大的、绝望的墨迹,如同睢阳城头永不消散的阴云。
李隆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