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八百里加急,明发江南刘晏:朕己知晓!江南事,朕许他临机专断,生杀予夺,先斩后奏!凡通永王者,杀无赦!凡资敌粮秣者,杀无赦!凡乱军心民心者,杀无赦!告诉他,给朕守住广陵!守不住,提头来见!”
“遵旨!”
高力士凛然应诺。
“再拟密旨!”
李隆基的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森寒。
“着令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命他即刻派最精锐的斥候,不惜一切代价,给朕盯死野狐驿!找到太孙!若遇险阻…可动用一切手段,务必确保太孙毫发无损,给朕‘请’回来!”
“记住,是‘请’!若太孙执意…绑也要给朕绑回来!西南若有宵小敢借机生事,或伤及太孙一根汗毛…朕诛其九族!鸡犬不留!”
“老奴明白!”
高力士额头渗出冷汗,深深躬身。
“还有。”
李隆基的目光终于落在那染血的铜筒上,他伸手接过,触手冰冷沉重。
“刘晏所奏仿制梅花簪一事…王昌龄!”
“臣在!”
王昌龄伏地。
“你,”李隆基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却让王昌龄浑身汗毛倒竖。
“立刻动身,持朕密令,前往大理寺诏狱。提审李辅国!给朕撬开他的嘴!朕要知道,这仿簪出自何人之手,西南的‘线索’又指向何方!用什么手段,朕不管!朕只要结果!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供词!”
“臣…遵旨!”
王昌龄重重叩首,领命而去,背影带着风萧萧兮的决绝。
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高力士悄无声息地退下去拟旨。
只剩下李隆基,梅妃,还有那架崩断了一根弦的“九霄环佩”。
李隆基缓缓坐回胡床,疲惫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他低头看着手中染血的铜筒,又抬眼望向殿外铅灰色的天空。
江南的烽火,睢阳的泣血,西南的陷阱,储君的任性…千钧重担,最终都沉沉压在了他这垂暮之躯上。
梅妃静静地走到琴边,伸出微凉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根崩断的、犹自震颤的琴弦。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带着一种不祥的余韵。
“九霄环佩,弦断…其声也哀。”
梅妃的声音低如叹息,在空旷的大殿里幽幽回荡。
“这乱世之音,终究是…杀伐之音。”
李隆基没有回应,他只是紧紧攥着那冰冷的铜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案几上,那份被墨汁污损的《灵武新报》上,李白那句“永王楼船扫地来”的诗句,在污黑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狰狞的预言。
垂暮的龙,盘踞在风暴的中心,龙吟低沉,带着血与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