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府书房内那场父子密谋的灯火熄灭不久,天色己泛起鱼肚白。
杜鸿渐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血丝,却强自打起精神。
他换上一身簇新的绯色官袍,玉带金鱼袋,对着铜镜仔细整理着幞头。
镜中人面容清癯,眼神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和昨夜谋划留下的亢奋痕迹。
“去李相府。”
他沉声吩咐车夫。
李泌的府邸位于灵武城东一处相对清净的角落,门庭朴素。
只有几竿翠竹在晨风中摇曳。
杜鸿渐的朱轮马车停在门前,显得格外扎眼。他亲自上前叩门,姿态放得极低。
门开了,出来的却是李泌府上的老管家,神色恭敬中带着疏离:
“杜尚书,实在不巧。我家相爷昨夜偶感风寒,头疼欲裂,今晨更是呕了几口,实在起不了身,更无法见客。相爷特意吩咐老奴在此告罪,请杜尚书多多包涵。”
风寒?
呕了几口?
杜鸿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顶门!
李泌是何等人物?
道门养生,清静无为,身子骨向来硬朗!
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他登门拜访、局势如此微妙的当口“偶感风寒”?
这分明是闭门谢客!
是划清界限!
是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提前躲开了这潭浑水。
“李相…病得可要紧?可需本官代为延请太医?”
杜鸿渐勉强维持着关切的口吻,指甲却深深掐进了掌心。
“谢杜尚书挂怀。相爷己服了自配的药散,说是静养两日便好,不敢劳动太医署。”
老管家滴水不漏,躬身送客之意己十分明显。
杜鸿渐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在胸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府门,仿佛要穿透门板,看清那位“病中”宰相的真实心思。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铁青着脸,转身登车。
“去吏部衙门!”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
马车驶在清晨冷清的街道上,杜鸿渐靠在车壁上,闭着眼,心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