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名面带菜色、眼神麻木的灾民,正排着长长的队伍,从一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前,接过一碗碗能吊命的杂粮糊。
他们的手腕上,都系着一条相同的红色布带。
一个面容清癯、身着灰色布袍的中年文士,正亲自掌勺,为每一个灾民盛粥。
他的动作不快,但每一勺都尽量让碗底的米粒多一些。
他,便是“无生教”的教主,被无数信徒暗中称为“弥时之主”的——张圆。
所谓“无生”是指:在“无”掉旧的一切之后,要“生”出一个全新的、人人平等、皆可为龙的新世界。
在张圆身后,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更显刚毅的汉子,正指挥着弟子们维持秩序。
他自己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条同样的红色布带。
他看到天幕上的景象,忍不住走到张圆身边,压低声音,用惊奇和困惑的语气说道:
“大哥,你看这天幕上的九皇子倒真是个奇人。”
“我本以为,这天家之人,都是些锦衣玉食、视我等草芥为蝼蚁的冷血之辈。
却没想到,他竟也知道‘人饿了要吃饭’这最浅显的道理,
还愿意为了一个宫女,为了那三千弃卒,费这般心力。”
“大哥,你说,若这天下的皇子都如他这般,先想的不是自己的权位,而是百姓的饭碗
那我们这‘无生教’,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番话,带着一丝动摇,也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
张圆盛粥的手,没有丝毫的停顿。
他将一碗粥,稳稳地递给一个骨瘦如柴的孩童,看着他狼吞虎咽,眼中闪过一丝悲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等孩童走后,他才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天幕:
“三弟,你看错了。”
年轻汉子一愣:
“大哥此话何意?他又是研发干粮,又是整顿军粮,难道不是为了让士兵百姓吃饱吗?”
张圆摇了摇头,
“他是想让‘他的’子民,吃上‘他的’饭。”
“你瞧,他在朝堂上的每一步,看似是为国请命,实则都是在为自己铺路。
他用‘体恤老兵’换来兵部的支持,用‘为国分忧’堵住太子的嘴,
最后用‘经济自主’,从户部那里,撬走了足以在凉州安身立命的‘权力’。”
“他不是想去当一个守卫边疆的忠臣。
他是嫌京城这座‘笼子’太小,束缚了他的手脚,
他要去凉州,那片天高皇帝远的‘山林’,去做一只真正的猛虎。”
“这,不是行仁政,这是行霸道。是以‘民生’为舟,渡‘野心’之海的枭雄手段。”
他顿了顿,将目光从天幕上收回,落在了眼前那数千名对他顶礼膜拜的、麻木而虔愿的信众脸上。
“不过”
“他与我们,倒也算是殊途同归。”
“他要的是一个只听他号令的凉州。”
“而我”
“要的,是一个再无压迫,再无王侯,人人皆可为龙的人间新世。”
“昏晓己死,盛世当兴。这天下,终将赤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