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凉州向西,无数条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的路线,
如蛛网般延伸出去,穿过黄沙戈壁,越过葱岭雪山,
连接着一个个用古老的胡语标注的西域邦国——大月氏、乌孙、康居、大宛
阿一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甜羹,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将甜羹放在萧辰手边,没有打扰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天幕上播放的、三年前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当看到天幕中那个狼狈的萧辰,因为粮草不足而焦头烂额时,
阿一忍不住撅了噘嘴,小声嘟囔了一句:
“哼,都怪那些坏人,害得殿下连饭都吃不好。”
萧辰闻言,终于从那复杂的舆图中回过神。
他转过身,看着阿一那副气鼓鼓的可爱模样,失笑着摇了摇头。
他拉过阿一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指着那幅巨大的舆图,开玩笑道:
“怎么?心疼了?
你看,他们以为用一点粮食就能困死我,却不知道,我如今的棋盘,早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永平县了。”
阿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着那些她一个字都不认识的西域地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嘴上却不饶人:
“我才不是心疼殿下呢,我是心疼那时候的我自己,天天跟着您提心吊胆的。”
“是吗?”萧辰笑道,
“那你可看仔细了,看看当年那个‘提心吊胆’的你,到底有多厉害。
你之后的那一碗肉汤,可比我这舆图上的千军万马,管用多了。”
天幕之下,一处不为人知的隐秘矿洞内。
洞穴深处,空气稀薄而甜腥,只有几盏灯火,在黑暗中幽幽地跳动着,将岩壁上鲜红如血的朱砂矿脉映照得十分诡异。
一个跛着脚、面色呈现不正常灰青色的男人,正和其他矿奴一样,麻木地用一把小铲,从矿石中刮取着那些致命的红色粉末。
他的牙龈己经开始萎靡,双手总是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知道,矿洞里的“丹毒”正在一点点侵蚀他的五脏六腑。
每个月,都会有几个像他一样的“病人”,在疯癫和抽搐中被监工拖出去,扔进山后的万人坑。
在这里,死亡是唯一的归宿。
三年来,他没有名字,只有一个烙在背上的编号——“壬字玖号”。
但他依稀还记得,自己曾经叫崔平,是永平县崔家风光无限的大管家。
监工的铜锣声在巷道里响起,这是放风和领取今日唯一口粮的信号。
他拖着残废的腿,像其他矿奴一样,佝偻着背,一步步挪向洞口。
那里有他今天唯一能见到阳光的机会,还有一碗能让他多活一天的、掺着沙子的稀粥。
这是他三年来,日复一日,唯一的希望——能走出这片黑暗,哪怕只有一刻钟。
终于,他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洞口。
刺眼的阳光让他瞬间睁不开眼,他贪婪地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
他以为,这又是和往常一样,一个可以让他靠着岩壁,苟延残喘片刻的午后。
然而,当他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光线,抬起头时,他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