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怎么打算?还打算在刑侦大队干大队长,没日没夜地熬?”李爱国直接切入主题。
陈默下意识挺直了背:“师父,我…我觉得我能行。案子该破还得破,队里也离不开人。”
“你能行个屁!”
李爱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迫感,“你以为你还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李小凤刚给你生完孩子,身子虚成什么样你看不见?”
“家里有个奶娃娃,半夜哭闹、喂奶、换尿布,哪一样不熬人?你老婆一个人扛得住?你妈年纪也不小了,能天天帮你顶?”
陈默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可以兼顾,但李爱国没给他插话的机会。
“你愿意熬,你愿意两头跑,那是你的事。可人家小凤呢?她刚为你拼了半条命生下孩子,月子里最需要人照顾、最需要休息的时候,你让她天天提心吊胆,等着你一个电话可能半夜又出警?”
“等着你忙起来几天几夜不着家,她一个人抱着孩子干熬?”
李爱国的语气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犀利,“将心比心,陈默。你问问你自己,要是小凤是你闺女,你愿不愿意让她嫁这么个男人,刚生完孩子就守活寡似的?”
这番话像锤子一样敲在陈默心上。
他之前满心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和刑侦工作的惯性里,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能像以前一样扛过去。但师父的话,把他刻意忽略的现实无情地剖开了。
是啊,小凤需要他,这个家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安定地待着。
“师父,我…”陈默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想说自己能想办法克服,但底气明显不足了。
李爱国看出了他的松动,语气缓和了些:“行了,你也别跟我这犟。我干了一辈子警察,还不知道刑侦大队那点活儿?”
“别说你刚当爹,就是铁打的汉子,家里有个刚出生的孩子,这么熬也得出问题。小凤性子好,不跟你闹,那是她懂事。可咱们不能仗着人家懂事就欺负人。”
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次力道轻了很多,带着一种长辈的关切:“这事,你别管了。回去好好想想,也跟小凤商量商量。”
“我这边,也动动我这把老骨头的关系,帮你看看,局里或者市里其他单位,有没有什么稍微安稳点、能顾上家的岗位。”
“刑警干久了,转个岗也不算埋没你。总得先把家里这个难关渡过去。”
陈默看着师父鬓角新增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师父是真心为他和小凤考虑。师父刚升任分局局长,新官上任,千头万绪,却还要为他的家事操心。
“师父…”陈默喉头有些发哽。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
李爱国挥挥手,打断他可能的感谢话。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跟你师娘先回去了,让小凤好好休息。你也抽空眯会儿,后面有的熬呢。”
他把一直捏在手里没点的那支烟塞回烟盒,转身推开了病房门。
田娟见他们进来,也起身告辞:“小凤啊,你好好歇着,过两天阿姨再来看你和小宝宝。小默,照顾好你媳妇。”
李小凤虚弱地应着:“谢谢李局,谢谢田姨。”
李爱国又叮嘱了李红梅几句产妇注意事项,便带着田娟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关上,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鸡汤的香气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仪器规律的滴答声衬得这安静更加清晰。
陈默坐回李小凤床边,握住她的手,感觉那手依旧冰凉。他抬眼看了看熟睡的儿子陈晓,又看向妻子疲惫却温柔的眼睛。
李爱国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响。那份初为人父的纯粹喜悦,此刻被一种沉甸甸的、关于责任与抉择的现实感覆盖了。
李小凤似乎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声音很轻:“…怎么了?师父跟你说什么了?”
陈默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低下头,看着妻子苍白的手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