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走大路,专挑着没人走的小道,一头扎进了后山。
等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隐蔽山坳,她站定,闭上了眼。
念头一沉。
再睁眼,天就没了。
头顶上是一片亮得发白的光,晃眼,却不扎人,低头一看,脚下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空气吸进肺里,凉丝丝的,有股子铁器和泥土混在一块儿的味儿,耳朵边上还有一阵低低的“嗡嗡”声。
一排排金属架子,高得望不见头,上头码着铁皮罐头、玻璃药瓶、帆布工具包,一样挨着一样。
另一边,是绿油油的青菜,白胖胖的蘑菇,一丛丛一簇簇,长得整齐得过分。
陈秀英熟门熟路,走到菌菇架子前,专挑个大的摘了满满一篓,又顺手掐了一把顶花带刺的嫩青菜。
她走到一根铁管子里流出的水渠边,掬起一捧就喝,清冽的凉意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上下的乏劲儿顿时一扫而空。
她把自己随身带的水壶也灌得满满当当。
临走前,她又拐到个角落。
那儿堆着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头。
她弯腰,从里头捡了块最不起眼的灰色石头,也就拳头大,掂了掂,塞进了兜里。
这玩意儿,才是她给孙女陈念留的,真正的后路。
做完这一切,她才不慌不忙地“出来”。
一回到山里,她先在地上结结实实打了个滚,蹭了一身泥和草屑,又把头发揉得乱七八糟,脸上再随手抹两道灰。
这才背着那小山似的蘑菇,装出一副累得快散架的德性,一步三晃地往村里挪。
当她回到陈家院子,把那一篮子白生生、水灵灵的胖蘑菇,“哗啦”一下全倒在院当中的簸箕上时,整个院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钉在了原地。
眼珠子直勾勾的,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这……
这玩意儿是山里采的?
一个个长得溜光水滑,白白净净,哪有半点野地里长的糙样!
周兰的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着,半天都合不上。
晚饭时分,大房厨房里飘出一股香味,那叫一个霸道,一个勾人,直往院里每个人的鼻孔里钻,肚子里的馋虫全被勾醒了,一个劲儿地打滚。
是蘑菇汤,拿猪油爆了锅,炖得奶白。
饭桌上,一人一碗,上头还飘着翠绿的葱花和亮晶晶的油星子。
陈建国端起碗,猛喝了一大口,整个人都给烫得定住了。
他这辈子都没喝过这么鲜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