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里带着毒,一根根全扎在路过的陈建国脸上,火辣辣地疼。
傍晚,陈建国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回家,整个人都蔫了。
陈念瞅着他那样子,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一股子无力感顺着脚底板一个劲儿往上爬,冻得她手脚都有些发麻。
她是不是,真把事儿想简单了?
一家人谁也不吭声,晚饭桌上死气沉沉,比喝了黄连水还难受。
一直没说话的陈秀英,一双老眼把所有人的脸色都看在眼里。
她没骂,也没劝,就埋头吃完饭,回了自己屋。
那一夜,她屋里窗纸上的灯影,亮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一早,头一缕太阳光刚斜着溜进院子,陈秀英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她走了出来,脸上没几两肉,一双眼睛熬得通红,里头却透着一股能往人心里扎的狠劲。
她一句话没说,直挺挺走到厨房,扛出了家里仅剩的那半袋子棒子面。
又转身进了储藏室,把梁上挂着的所有风干红薯干,一把全给薅了下来。
“砰!”
“哗啦!”
她把这两样全家最后的口粮,狠狠墩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
那动静,把陈建国和刘芬吓得从屋里滚了出来。
“娘!您这是干啥呀!”
陈秀英冷冷扫了一眼慌了神的儿子儿媳,还有同样满眼不解的孙女,用一种能把地砸出个坑的口气,一字一顿地开了口。
“空口白牙,没人信。”
“画的饼再大,也填不饱肚子。”
“从今儿起,凡是来咱家干活的,中午,管一顿饱饭!”
她伸出一根皮包骨头的手指,戳了戳那堆粮食。
“管一顿干的!棒子面饼子,烤红薯,管够!”
“这顿饭,不算工分!是我陈家老婆子,谢大伙儿赏脸来搭把手!”
“工分,那是秋后的余粮,是后话!”
这话,在陈建国和刘芬脑子里“轰”地炸开了。
老太太这是……
把全家最后那点活路,全押上了!
这点粮食,省着吃,是全家一个多月的命根子。
可要是敞开了供应几十号壮劳力,最多,也就撑个十天!
十天后,地里要是还没个看头,他们陈家,怕是全村头一个要活活饿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