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树准备带人回去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婆娘在井边不远的草窠里喊了一嗓子。
“队长,你快来看这是个啥!”
一枚纽扣。
最普通的塑料扣子,可村里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眼睛一个比一个毒。
“这不是建国媳妇那件蓝布褂子上的扣子?”
“没错没错,就是那件!她前儿个还念叨掉了个扣子,心疼坏了。”
几个跟周兰平日里要好的婆娘,你一言我一语地“作证”,跟说相声似的。
“我想起来了!晌午那会儿,我是瞅见大嫂在井边转悠来着,鬼鬼祟祟的!”
“我也瞧见了,还以为她搁那儿偷懒呢!”
人证物证,一下子齐活了。
一根根手指头,齐刷刷戳向了刘芬的脊梁骨。
周兰站在一旁,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大嫂,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啊!”
“我知道,娘现在出息了,你心里不舒坦,你嫉妒娘对我们二房比对你们大房好。”
“可你也不能往全村人喝的水里下黑手啊!这要是喝出了毛病,是要拉去吃枪子儿的!”
这番话,又毒又狠,直接把动机和罪名全钉死了,不给刘芬一点翻身的机会。
刘芬被围在人堆正中,那些鄙夷、愤怒、嫌弃的眼神,一道道戳在她身上,火辣辣地疼。
她喉咙里除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再也挤不出别的字眼。
她扭过头,望向自己的男人,陈建国。
那是她唯一的指望。
可陈建国这个老实头,被这场面吓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一张脸涨得紫红,嘴里翻来覆去就那么一句。
“不是的……我媳妇……她不是那种人……”
连句利索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丈夫这窝囊的样子,再瞅瞅周兰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得意嘴角,刘芬的心,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凉透了。
绝望的哭声,从她喉咙里撕扯出来。
从头到尾,陈秀英就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声没吭。
她那双浑浊的老眼,却锐利地将场上每个人的脸都刮了一遍。
她看见了周兰“义正词严”时,眼底藏不住的兴奋。
她看见了那几个“证人”闪烁不定的目光。
她更看见了自己那个被惯坏的孙女,陈灵儿。
小丫头片子躲在周兰身后,一张小脸上混着干了坏事的害怕和莫名的刺激,神情扭曲得很。
老太太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个散发着恶臭的茶水桶上。
她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得不紧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