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眼瞟了瞟身后起哄的几个亲信,又看了看陈秀英那平静得吓人的眼睛。
要是不接,明儿个全公社都得笑话他西家村“让一个老太太给吓住了”,他这个村长还咋当?
他一咬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行!赌就赌!”
他伸手朝着远处一片白得晃眼的地一指。
“就那块!我们村最绝的‘绝户地’,耗子从上头跑过去都得打滑劈叉!你要是能让那块地长出苗来,我马三往后就给你当牛做马!”
赌约,就这么立下了。
陈秀英带着大牛几个人,还真就在那块“绝户地”上扎下了摊子。
她按部就班地指挥着,深翻地,铺草木灰,又让大牛他们去河边挖黑泥。
每一步,都做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
西家村的村民,就远远地看着,指指点点,说啥的都有。
马三更是揣着手,冷笑连连,权当是看了出不要钱的笑话。
当天夜里,月亮挂上了天。
陈秀英借口“查看地里墒情”,一个人,又摸到了那片试验田。
她看着这片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的地,脸上露出了一个谁也看不懂的笑。
她从怀里,掏出了那个装着“肥土胆”的小布包。
她蹲下身子,借着月色把那些黑色的颗粒混进草木灰里,手指头轻轻一捻,黑土混灰,谁也瞧不出半点异常。动作轻得,生怕惊动了地里的虫子。
与此同时,几十里地外的陈家洼。
被停了职的王大海,正盘腿坐在自家炕上,就着一碟花生米,喝着闷酒。
他瞅着窗外西家村的方向,眼睛里像是淬了毒。
陈秀英,你个老不死的。
你以为你跑出去了,我就没招治你了?
山高皇帝远的,你在外头要是出了点啥岔子……
那可就怨不得我了。
他想起西家村的马三是他的酒肉朋友,当初还拍着胸脯让他“给陈秀英使绊子”。
不成,明儿就得去趟西家村,“提点”一下马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他把杯子里那点劣质烧酒一口灌下去,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森森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