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刚散,木质招牌在风里轻晃。
“同福客栈”四个字还沾着水汽,像是刚被晨露吻过。
门廊下,佟湘玉正捏着块抹布,对着光可鉴人的玻璃窗哈气——这是阿楚上月送的新鲜玩意儿,取代了原先糊着厚纸的木格窗。
她擦得仔细,嘴里还念叨:“额滴神啊,这玻璃擦起来比算账还费劲咧……”
“掌柜的!来份葱油饼,麻利点!”
大堂里,李大嘴洪亮的嗓门穿透了后厨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连柜台后的铜铃铛都被震得轻颤了两下。
白展堂跷着二郎腿坐在长凳上刷手机,手指头划拉得飞快。
屏幕里传出激昂的配乐:“家人们!双击六六六!看我这招‘葵花点穴手’隔空点外卖!……哎哟!”
他手一抖,手机差点掉进盛豆浆的碗里。
郭芙蓉端着刚出锅的葱油饼从他旁边风风火火地走过,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老白,大清早又忽悠你那些‘宝宝’们呢?排山倒海——让路!”
一片热闹的市井烟火气中,客栈那扇被阿楚改装成自动感应的雕花木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
一股混合着咸腥海风、陈旧木料和某种奇异烟草的气味,猛地灌了进来。
瞬间压住了葱油饼的香气,连灶台飘来的油烟味都被挤到了角落。
整个大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连铜钱滚过桌面的轻响都清晰得刺耳。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极其高大,几乎顶到了门框。
一身墨绿色的、缀满黄铜扣子的厚呢船长外套,哪怕在晨光里也显得厚重阴沉,袖口磨出的毛边沾着些暗红的污渍。
最扎眼的是他左手的位置——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一柄打磨得锃亮、闪着冰冷寒光的精钢钩子!
他右眼戴着一个黑色眼罩,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的布料泛着旧黄。
仅剩的那只眼睛,锐利得像淬了毒的鹰隼,缓缓扫过客栈里每一个惊愕的面孔。
他下巴蓄着精心修剪过、末端捻成小尖的黑色山羊胡,此刻,那胡子随着他嘴角咧开一个夸张而僵硬的笑容,微微抖动着。
“Ahoythere,landlubbers!”
他开口,嗓音粗粝沙哑,带着一种古怪的卷舌腔调,像是含着颗鹅卵石说话。
“一个迷途的船长,寻求一点点……方向感。”
他顿了顿,那只独眼贪婪地掠过柜台后酒架上的女儿红,喉结跟着滚动了一下:“顺便,来点能烧穿喉咙的玩意儿!朗姆酒!你们这破……呃,贵宝地,总该有朗姆酒吧?”
死寂。
吕秀才的眼镜滑到了鼻尖,镜腿在鼻梁上悬着。
手里那本《论语》啪嗒掉在地上,书页散开,正好停在“有朋自远方来”那一页。
莫小贝嘴里叼着的半块糖葫芦“咕咚”滚到了桌子底下,山楂籽在青砖地上滚出半尺远。
白展堂保持着刷手机的姿势,僵硬得像尊石像,指节因为用力捏着手机壳而泛出青白。
连一向咋咋呼呼的郭芙蓉,都忘了放下那盘冒着热气的葱油饼,饼香顺着她微微张开的嘴角飘进喉咙。
恰在此时,阿楚和晏辰手挽手从后院月亮门溜达进来。
阿楚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改良襦裙,头发用根玉簪松松挽着,发梢还沾着片后院的海棠花瓣。
她正踮着脚试图去捏晏辰高挺的鼻梁,指尖刚要碰到就被他轻轻攥住。
晏辰笑着躲闪,顺手揽住她的腰:“别闹,刚给铁蛋做完能量校准,手上有灰……嗯?”
两人同时顿住,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门口那个仿佛从哥特油画里走出来的不速之客。
“哇哦……”
阿楚眼睛瞬间亮了,忘了捏鼻子,改成戳晏辰的胳膊,指尖在他衣袖上戳出小坑:“快看!加勒比海盗真人版!这钩子……这眼罩……这胡子!道具组下血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