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才把钥匙塞进生涩的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嘎吱……”
老旧的箱盖带着沉重的摩擦声被打开了。
一股浓烈的樟脑混合着陈年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杂七杂八塞满了破旧的坛坛罐罐、褪色的布头、坏掉的油灯。
佟湘玉屏住呼吸,踮着脚尖,伸手在箱子最深处摸索着。
几秒钟,漫长的如同几个世纪。
“嘿!摸到了!”佟湘玉惊喜地低呼一声,用力往外一拽——
一个灰扑扑、被压得有点扁、大小果然如莫小贝比划的那个“枕头”般的布牛玩偶,被拎着一个布角拽了出来!
布牛的颜色早已褪尽华彩,只剩下泥灰般的底色。
针脚粗糙,一只布缝的角裂开了线,歪歪斜斜地挂着。
一只耳朵掉线耷拉着,另一只耳朵则是被重新粗针大线地缝补过,针脚粗粝得如同蚯蚓爬。
棉花都板结得硬邦邦,让这个曾经可能憨态可掬的“牛大哥”,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饱经风霜、垂垂老矣的破布袋,毫无“威猛如山”、“蹄声震林”的气势可言。
客栈大堂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落差惊得说不出话。
期待中的牛大哥威风凛凛地踏云而来?结果掏出来个古董级别的破布头?
李大嘴没憋住,喉咙里滚出一声尴尬的“嗬”。
然而,那位历经波折、饱受惊吓的老鼠先生,却在看到那个布牛的瞬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
他圆溜溜的黑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布偶,尤其死死盯着那只虽然歪斜、但顶端有个小小磨损豁口的布牛角。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那个惊心动魄的下午。
狸猫的狞笑还在耳边,荆棘丛的刺闪着寒光。
他拼尽全力爬上枯树。
绝境之下,沉重的蹄声踏碎死寂,一只布料的角尖,坚硬而粗糙地撞进他的爪子下方,稳稳地,在千钧一发之际,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那粗糙的触感,那豁口的形状……印在灵魂深处,与眼前这个破旧玩偶上的一模一样!
“牛……牛大哥!”一声带着哭腔的、细弱却蕴含着山呼海啸般情感的尖叫声,从老鼠先生喉咙里迸发出来。
刚才面对刀枪、面对通缉、面对众人质疑都没有掉泪的他,此刻,豆大的、亮晶晶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噼里啪啦往下掉,打湿了他胸前的绒毛和那件拼凑的破褂子。
他不是走,更像是扑过去!
小小的身躯蕴含着惊人的力量和速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箱子前,伸出两只小爪子,像是怕碰碎珍宝一般,又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小心翼翼地、无比虔诚地接过了那个破旧不堪的布牛玩偶。
然后,用那黑亮的小脸,紧紧地、紧紧地贴着那只曾经救了他一命的、依旧带着樟脑和灰尘气味的布牛角豁口处。
细小的肩膀耸动着,那是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终于寻得归处的、无法抑制的恸哭。
“……是您……真的是您……呜……那年……树底下……那个尖尖……托……托住俺了……不然俺掉进刺儿堆……就成死耗子了……呜呜……俺找您……俺找了好久……俺想跟您说……谢谢……就……就说声谢谢……”
哭泣中断断续续的话语,像碎裂的玻璃珠,滚落在寂静的大堂里,也滚落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
佟湘玉的眼圈瞬间红了,捂住了嘴。
白展堂也收起了那点调侃,默默看着。
郭芙蓉别过脸,飞快地抹了下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