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镇的清晨罕见地被浓稠的乌云捂了个严实,密不透风,连往日聒噪的麻雀都噤了声。
同福客栈大堂里,却是一派与阴沉天色格格不入的科技暖光。
全息投影的弹幕像一群活泼的萤火虫,在空气中轻盈穿梭。
【佟掌柜今天这身绛红襦裙绝了!陕西一枝花!】
【白少侠!左轮保养油别滴包子上了!看着心疼!】
【无双姐姐今天跳新编的《兰陵王入阵曲》Rap版了吗?在线等,急!】
佟湘玉扭着腰肢从柜台后转出来,手指虚点着空气中一条夸她襦裙的弹幕,笑靥如花:“哎呦额滴神呀!家人们嘴太甜咧!今儿个新蒸的羊肉包子,管够!”她顺手拍掉白敬琪试图用沾着枪油的手指去戳全息包子的手,“爪子!油乎乎的,莫碰高科技!”
白敬琪悻悻缩回手,把玩着他那把锃亮的左轮,嘴里习惯性蹦出:“哗擦!娘,我就看看,又不吃它!”
他旁边,吕青橙托着腮帮子,大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擦枪的动作,小脸微红。
吕青柠则坐在稍远的高脚凳上,捧着个轻薄如纸的电子屏,眉头微蹙,嘴里念念有词:“根据现场遗留的猫毛和爪印深度分析,真相只有一个——偷吃李大嘴新研制的‘黯然销魂鱼’的,是后巷第三只三花猫,作案时间约在丑时三刻……”
郭芙蓉正拿着一支造型奇特的麦克风,深情演唱:“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吕秀才在一旁陶醉地打着拍子,时不时冒出一句:“Oh,mydearest芙妹!Yourvoiceislikeanightingaletrappedina…呃…averyexpensivecage!”
李大嘴端着一盘滋滋冒油、散发着奇异香料气息的烤串从厨房探出头:“新菜!‘赛博坦星球仰望星空派’改良版!谁尝尝?”
一股混合着孜然、辣椒和…某种金属灼烧的怪味瞬间弥漫开来。
阿楚正懒洋洋地靠在晏辰怀里,手指在虚空中划拉着,挑选背景音乐。
晏辰则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阿楚的额发,低笑道:“娘子,今日想听铁蛋放点巴赫的严谨,还是来段凤凰传奇的热闹?”
他修长的手指卷起阿楚一缕发丝把玩。
“嗯……”阿楚眨眨眼,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不如来点应景的?《乌云快走开》?”
旁边,铁蛋那金属质感十足的东北腔立刻响起,带着一股子促狭:“哎妈呀,老板娘,您这品味,跟俺们家傻妞挑口红似的,永远出乎意料!”
傻妞正调试着悬浮在半空的直播设备,闻言甩过来一个娇嗔的眼神,四川话软糯又利落:“爬开!瓜娃子!哪个喊你乱说?老板选啥子都是对的!”
铁蛋嘿嘿一笑,金属手臂灵活地做了个“比心”的动作。
恰在此时,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木质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猛地从后院方向炸开!
“哎呦喂——!!!”佟湘玉的尖叫拔地而起,充满了对财产的心疼,“额的百年老榆木砧板!额的刚和好的三鲜馅儿!!!”
大堂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射向后院门帘。
龙傲天反应最快,一个闪身已到门边,撩开帘子只瞥了一眼,他那混合着粤语腔调的塑料普通话就震惊地变调:“厚礼——蟹!!!”
他猛地缩回头,脸上是罕见的错愕,“后院!两个女人!从天而降!气场劲过台风登陆维多利亚港啊!”
众人呼啦一下涌向后院。
只见原本还算齐整的后院一片狼藉。
晾衣杆歪斜,几个空簸箕翻倒在地,最惨的是角落那张平时用来择菜的小木桌,四条腿断了两条半,桌面裂开个大口子,上面还粘着几片翠绿的韭菜叶和一个被压扁的、形状可疑的韭菜盒子。
而“案发现场”中央,尘埃尚未落定,已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对峙局面。
一位老太太,看年纪约莫六十上下,身形富态,穿金戴银,脖子上挂的赤金项圈怕是有小指粗,手腕上翡翠镯子水头极足,在昏沉天色下兀自闪着润光。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点翠凤簪,此刻却因摔倒有些凌乱,几缕银丝贴在沁出汗珠的额角。
她一手捂着后腰,眉头紧锁,显然摔得不轻,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剜向对面。
对面是个年轻少妇,二十七八模样,眉眼本算秀丽,此刻却哭得双眼红肿如桃,脸上精致的妆容花得一塌糊涂,泪痕混着脂粉,显得有些狼狈可怜。
她穿着一身质料上乘但款式略显老气的绛紫色绸裙,此刻裙摆沾满了泥土,一只绣花鞋也不知甩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