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
“草民老家,咸阳县。”
“哦。。。。。。”
门内的衙役左右为难,实在是明晃晃的金条扎眼,叫他抵御不过诱惑,最后下了门闩,把张拱一行人,放进巡抚衙门。
虽然张拱自己别扭,但孙思克的两个儿子,坚持要他改头换貌,张拱只能听话,换下了自己朴素的粗布衣服。
里里外外都是深色的中等绸缎,一顶八棱瓜皮帽,帽檐当中,嵌一颗算盘珠子大小的珍珠。
就算装不出地主的派头,至少,像个富农了。
衙役瞪着一双向钱看的铜铃眼,扫过来扫过去,总算信了三分。
“你是咸阳县人,怎么告醴泉县知县?”
“回老爷话,草民在咸阳县,略有薄产,但儿子不少,总想着再置办点。正巧,醴泉县开荒,说是借给买籽种的银子,不要利钱。这是好买卖,草民就动了心思。但要买种子的时候,县衙说没钱,要我自己垫上,十来天的功夫就还。谁知。。。。。。”
“行啦行啦,你不用说啦,钱要不回来了是吧。多久了?”
“这都欠三年啦。”
“多少钱?”
“不多,不到五百两。老爷,这是状纸。”
“就为这点钱,你大老远跑来告状?”
“哪儿能呢。民告官,还是越级叩阍,为这点帐,不值。有人指点,草民才过来。”
张拱又把一封孙思克将军写的亲笔信,递给那个衙役。
“成,我知道了。既然你自己有门路,免得我费口舌。巡抚老爷还没起呢。再说,审案子要午时升堂。你们要不,先去外头等等?早点把晌午饭吃完。”
“哎,蒙老爷指点。”
张拱带着几个年轻人,去巡抚衙门附近最大的酒楼吃饭。进门先赏了店小二一个五两银子的荷包,嘱咐多上酒肉。吃完后也不要找头,都叫打赏给厨子。
等他们回到衙门等待问审时,就在值房里,有热茶和座位供应,能坐着等了。
午时将至,刚刚到任的陕西巡抚贝和诺,由跟他赴任过来的姨太太服侍着,一边穿官服,一边问屏风外的幕僚问道:
“你说,这案子,本官到底要不要接?”
“老爷不怕得罪孙思克将军吗?他可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啊。”
“那又怎样?他再厉害,终究是武将,我是文臣,两边可不敢随意来往。再说,张鸣远可是大阿哥的人,动不得啊。”
“那就不动呗。叩阍自有章程,照章办事,总不会错。老爷不接,孙将军自然还得找别人。到时候京城里朝廷论起来,老爷一个‘渎职’是跑不了的。他决意要插手,此刻在京城,恐怕都已然安排妥当了。”
话说到一半,贝和诺就穿戴完毕,自屏风后面转出来。
幕僚赶紧上前,象征性地帮他又正了一正,头上的猩红顶戴,理顺胸前的朝珠串。
“在下看,那来告状的苦主,身上处处是破绽。言谈举止,不像个富户。其实,事情是不是他口中那样,又有何相干?这些年,陕西各县县令,哪个是老实的?光账上好看,库里没钱粮。老爷刚来,借这个由头,好好查一查。免得日后出事,替前几任补亏空。”
一番话说到贝和诺心坎儿里去,喝下大半盏浓茶提神,便去升堂问话。
衙役们早早安排妥当,将公座移到大堂中间。
贝和诺正襟危坐,叫底下人把别的事情往后推,先审张拱。
“带上来。”
该班皂隶便打开门,取了听审牌在手,出去叫张拱,指示他在东角门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