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内气氛瞬间紧绷,徐阶眉头微蹙,赵贞吉眼睫轻颤,黄锦则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
面对高拱的雷霆之怒,严世蕃非但不惧,反而像是被搔到了痒处,脸上那抹假笑愈灿烂,甚至带着一丝得意。
“哟,高阁老这话,可真是诛心呐!我工部所行之事,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奉了圣谕,为皇上分忧?修万寿宫,那是为陛下清修祈福,祈求国泰民安;建皇陵,那是为大明万年基业!我严世蕃不过是奉旨办事,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高阁老今日这般指摘,莫非是暗指……陛下不该修宫建陵?还是说,您对我工部为陛下办差,心怀不满?”
他话锋一转,毒刺直指高拱要害,更将嘉靖帝抬了出来,堵死高拱所有退路。
同时,他那只独眼又瞟向高拱,话锋再转,如同毒蛇吐信:“再说了,高阁老您如今执掌兵部,去岁至今,兵部开支陡增三成有余!这白花花的银子,哗啦啦地流出去,您兵部又做了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等虽非兵部之人,可这账目,户部可是有底档的!您自个儿屁股底下不干净,倒先来指责我工部?岂非是五十步笑百步?”
“你……!”高拱被这颠倒黑白、反咬一口的无耻行径气得浑身抖,额角青筋暴起,手指着严世蕃,怒目圆睁,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胸中气血翻涌,正欲不顾一切地厉声驳斥——
就在这千钧一之际,一道绯色身影倏然上前半步,恰如其分地挡在了高拱与严世蕃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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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陈恪。
他动作沉稳,姿态恭谨,声音清朗如玉石相击,不高不低,却瞬间压下了精舍内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小阁老此言差矣。”
陈恪目光平静地迎上严世蕃那只闪烁着阴鸷光芒的独眼,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礼仪性的弧度,话语却清晰锐利:
“高阁老心系社稷,忧国忧民,一片赤胆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昭!其方才所言,乃是为天下苍生请命,为朝廷开源节流计,绝无半分他指!小阁老以己度人,妄加揣测,实非君子之道。”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帘后那模糊的身影,声音陡然转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至于兵部开支陡增三成,小阁老莫非忘了?此乃圣上钦定之国策!裁汰旧部冗员,编练苏州新军,汰弱留强,整军经武,以御外侮,以安社稷!此乃陛下高瞻远瞩,为大明铸就钢铁长城之圣意!每一两银子,皆用于刀刃之上,账目清晰,经得起查验!小阁老今日以此为由,质疑兵部开支,莫非……是对陛下整军经武、强我大明之圣意,有所不满不成?!”
最后一句,陈恪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字字千钧!
他先是为高拱撇清了指摘嘉靖的用意,又将严世蕃扣给高拱的“暗指陛下”的帽子,原封不动、甚至更加凌厉地反扣了回去!
你不是说工部是为皇上办事吗?那兵部开支更是奉旨而行!你质疑兵部开支,就是质疑皇帝的决定!
精舍内,死一般的寂静。
沉水香的青烟似乎都凝滞了一瞬。
帘后,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道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叮——”声,自铜磬上传来,悠长而冰冷,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严世蕃脸上那刻意维持的、带着得意与挑衅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那只独眼猛地收缩,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被反噬的狼狈。
高拱胸中翻腾的怒火,在陈恪那掷地有声的反击和那声冰冷的磬音中,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冷静下来,但看向严世蕃的目光,依旧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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