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嘴角勾起一丝欣赏的弧度:
“王子殿下,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好,成交。”
他转过身,对医疗兵下令:
“用‘金疮散三号’,给他吊住命!”
医疗兵闻言一惊,但立刻从药箱最底层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快步跑向巴赫。
半个时辰后,战场清理完毕。
凉州士兵们开始分发食物——一种用油纸包好的压缩干粮,和竹筒装的盐水。
然而,送到伊稚斜和他的幸存护卫手中的,却是另一种明显不同的干粮。
那干粮质地稍微软一些,能清晰地看到里面混杂着细小的肉丁和果干,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伊稚斜的护卫们饿了几日,狼吞虎咽。
一个凉州新兵好奇地凑过来问:
“石百夫长,他们的饼闻起来好香啊,跟我们的不一样。”
石默看他一眼,淡淡地说:
“那是‘三号慰问口粮’。
我们的‘一号作战口粮’虽然难吃,但能让你在沙地里多跑二十里路。
想吃好的,就打胜仗,去吃庆功宴上的烤全羊。”
伊稚斜听着那名百夫长和士兵的对话,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这份用料考究的口粮,又看向那些面无表情啃着能硌掉牙齿的黑色干粮的凉州士兵。
一种荒谬感,让他浑身冰冷。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乌孙的王。
在最盛大的宴会上,父亲总是第一个享用最肥美的羊羔,那是强者的权力。
他想起了那些劫掠部落的马贼头领,他们总是将抢来的酒肉据为己有,而手下只能啃食残羹冷炙,那是草原的法则。
强者,拥有一切。
这是他从小到大刻在骨子里的认知。
可在这里,他看到了什么?
最凶猛的狼,在心甘情愿地啃着骨头,却把鲜肉留给了他这个外人。
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嫉妒,没有渴望,只有让他不寒而栗的平静,仿佛吃什么、穿什么,对他们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他忽然明白了。
驱动这支军队的,不是金钱,不是欲望,而是那个百夫长口中反复提到的“规矩”。
那个“规矩”告诉他们,他们是“军人”,而他是“客人”,两者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
他手中的饼,不再是食物。
它是一道清晰的界线,将他从这个可怕的集体中,冷酷地划分了出去。
他再也咽不下去,那混着肉干的香甜,此刻在他的嘴里,比沙砾更难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