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网

第185章（第1页）

我望着萧老太太容颜儡悴，心疼地说：&ldo;老太太您别急，要不让我给你撚一会儿胸口，这样也许就会舒服一点。&rdo;萧老太太哼了一声，回道：&ldo;我只觉心胸瞢蔫，这阵子天天操心着孙儿的事，想是……&rdo;

我低泣道：&ldo;老太太您别说了。&rdo;上官仁想把母亲抱回房间，但梁婉容坚决不让碰触，因为她知道，这种病人不宜轻易挪动。众人久久等候，终于等来了杜纤云，夜色里他被雨水淋透。一进门，上官仁立刻将情况告诉了他。杜纤云是个行医数载的老大夫，面对眼前情况，他见怪不怪。杜纤云一面安抚萧老太太的情绪，一面从药葙拿出数粒药丸：&ldo;老太太您服下药马上会好，别担心我会治好你。&rdo;萧老太太吞服下了药丸，闭目微养，众人急切地望着她的一举一动。过了半晌，杜纤云又问：&ldo;您觉得怎么样了，舒服一些吗？&rdo;萧老太太睁开眼，回道：&ldo;好多了，劳烦大夫了。&rdo;众人一听，才松了口气。

我忧怨地望望众人，唯独不见上官黎，心上只觉一阵溧冽，问道：&ldo;黎哥哪去了？怎么又不见他？&rdo;上官仁为他开脱，撒谎说是去一个伯伯家了，待晚些时候回来。我相信他的话，心里悝笑自己，一个外乡妹总想着麻雀会飞上枝头变凤凰，简直是痴心妄想。我更明白，萧老太太的话已代表了上官家族对上官黎婚姻的一丝牵挂。我的心变得木讷。众人盼望着萧老太太尽快恢复神志，围绕她的身旁嘘长问短。萧老太太似乎渐渐有了神气，微微坐起了身谈笑自诺。只有梁婉容，坐在一旁，拿纸巾揩脸庞上的泪痕。这是婆婆来芙蓉镇后头一回犯心痛病，让人措手不及。梁婉容粉悴胭憔，神情哀婉地道：&ldo;妈，您可把我们吓坏了，您这毛病，今个儿怎么就犯了？是我们不孝心，给您添赌添气了。&rdo;上官仁附在一旁说：&ldo;黎儿的事让您操心了，也难怪他是一个那么固执的人。&rdo;

杜纤云给萧老太太号了脉象，接着拿了一些药给上官仁。上官仁感激地望着，递了一支烟，说：&ldo;多亏您及时赶到，否则真不知道怎么办好？&rdo;杜纤云说：&ldo;只要老太太无碍，就谢天谢地了，好了我也忙完了，该回去了。&rdo;雨夜，杜纤云在张司机的护送下走出了毓秀楼。我见萧老太太嘴角干瘪，于是捧来一杯清茶，说：&ldo;老太太，您好生休养，喝杯茶吧。&rdo;萧老太太酽酽地喝了一口茶，又闲苦瑟，像鸡拉白痢一样，吐在了痰盂里。&ldo;老太太您是闲这茶不好，还是……&rdo;我探索地问道。萧老太太慢慢直起身，拄着藜木杖走动：&ldo;浓茶瑟的我嘴角发麻，哎唉，人老了，喝啥也不香了。&rdo;我随在身后，一手轻抚着她的臂膀。

大约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一点钟，上官黎匆忙返回。当他听说萧老太太犯了心痛病，急不可耐得想进她的房间看望，我却治止了他。&ldo;这么晚了，奶奶一定休息了，你别打扰她了，明天再说。&rdo;上官黎执拗不依，我就阴阴郁郁地冷下了脸。上官黎一看，想了想，笑道：&ldo;好了，那听你的，明天再看望奶奶。&rdo;上官黎说。

当天晚上，我奉命一夜守候萧老太太。我横下心，咬紧牙，像个钢铁战士一样，在萧老太太的卧房一直守至天明。第二天早上，烟霏雨散，香墅岭笼罩在一片紫色雾气之中。茱萸和篁竹像抽出了新节绿茵茵的。阳光温暖如煦。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偶尔有大雁形单影只地飞过。萧老太太的房间里，大家用温和的神情望着她。只见她髯髯银发飘落眼眸上，眼眸深陷，蓄着一汪晶莹的泪花。上官仁和梁婉容问她还有哪儿不舒服，萧老太太说：&ldo;淑茵悉守我一夜，真是太感谢她了。&rdo;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感激涕零，不再言语。

长夜漫漫，耿耿秋灯，我揉着微微酸涨的双眸，哈欠连天。我有心将萧老太太赐候好，照顾好，让上官家人对我刮目相看，所以，一晚只阖了一回眼。到了中午，用过了午饭后，萧老太太想进兰蕙园走一走。于是由我掺扶。&ldo;老太太，园中花木将要谢尽，您还想看什么呀？&rdo;我掺着她的一手膀，两人在兰蕙园漫步。萧老太太说想瞧瞧鱼儿，我又扶着她前往后苑荷塘。荷塘边，长着一株乌桕树和一株枸橼树，尤在夏日，树叶参天茂密，蓊蓊郁郁。我们慢慢走着来到荷塘边，望着戏水锦鲤，萧老太太笑逐颜开，说：&ldo;塘中的鱼长得肥硕，游得欢畅哩，丫头，是谁在喂养它们？&rdo;我回道：&ldo;老太太，您可真操心，这塘中的鱼啊，平日里全是冯花匠在操持看护着。&rdo;正说话，耳畔传来一阵阵啁啾的鸟啼，&ldo;咦&rdo;了一声，萧老太太寻声看。&ldo;老太太，声音好像是从篁竹丛里发出。&rdo;我说。萧老太太听得心悦，笑道：&ldo;走，过去瞧一瞧是什么鸟儿在唱歌。&rdo;两人遂前往篁竹丛。

果然，尚未走近一片篁竹，一只黄雀在枝头啼叫。萧老太太甚为喜欢，眸光里闪出沉静怜物之光，让我扶稳悄悄观察。鸟儿绿爪红嘴，一身鲜斑亮丽的翎羽，煞是好看。谁料，&ldo;嗵&rdo;一声，一个弹丸不偏不倚击中了它。立时，黄雀&ldo;扑&rdo;的一声，从树枝上堕落。&ldo;嗳呀，&rdo;萧老太太一声惊叫，急急走近，发现小鸟回天乏力，动弹不得。再回脸一望，尕娃子拿着一个弹器，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萧老太太埋怨道：&ldo;你怎么把它打死了？&rdo;我亦问道：&ldo;文准灼，你胆大包天，谁让你这么做的？&rdo;尕娃子嬉皮笑脸，阴阳迭气地回道：&ldo;只是因老太太好奇，我便把它打下来看个清楚，岂不更好？否则，我们一惊扰它，它就飞走了。&rdo;萧老太太一听，脸庞泛青，气得直咬牙，吩咐他捡起黄雀。于是，尕娃子将黄雀捡起来，捧在掌心间。此时，黄雀已折断了翅膀，瞪大瞳孔，一动不动。&ldo;你就不应该打它，&rdo;萧老太太责怨地又说，&ldo;佛言：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此今好了，黄雀儿飞又飞不起来，逃又逃不掉，活受罪了。&rdo;尕娃子立在篁竹下，胁肩谄笑，抖动一身小鲜肉，观察黄雀渐渐地阖上了眼。萧老太太好一通责怨，最后气绿了脸，一转身，拄拐一搠一搠往回走。回到毓秀楼，梁婉容拿来衣裳让我清洗，我提上戽水桶，拿着木盆，来到后苑乌桕树下。午后的阳光里充满桅子花的淡淡清香。温暖的风，徐徐吹拂着我的脸庞，我把头发取下来，用手指轻轻梳着，然后，盘一个发髻。我在嘴里一面哼歌：&ldo;我怎能离开你，我怎能将你弃，你常在我心头，信我莫疑。愿两情长相守，在一处永绸缪，除了你还有谁，和我为偶。蓝色花一丛丛，名叫做勿忘侬，愿你手摘一枝，永佩心中。花虽好有时死，只有爱能不移，我和你共始终，信我莫疑。愿今生化作鸟，飞向你暮和朝，将不避鹰追逐，不怕路遥。遭猎网将我捕，宁可死傍你足，纵然是恨难消，我亦无苦……&rdo;一面把衣裳放入盛水木盆里用手洗。鹪鹩在草丛深处跃动，偶尔，发出一串串美妙动听的叫声。它的啼叫声伴着我的歌声，一直到我洗完所有的衣裳。&ldo;淑茵你快来，&rdo;忽然，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唤我。回脸一瞧，原来是上官黎。&ldo;快过来呀，&rdo;上官黎爬在草丛里，见我坐在板凳上，大声喊道。我紧忙直起身朝他走。待走至身旁，才发现他正在端祥两只蛐蛐。&ldo;嘘&rdo;他轻声地对我说，&ldo;你快爬下呀。&rdo;我迟疑着，但又不敢违抗，只能顺从地爬进草丛。上官黎神秘地比划：&ldo;你瞧，它们俩儿在谈情骂俏哩。&rdo;我仔细望着两只蛐蛐，每只身上都有长长的触须，还微微发出声响。我问道：&ldo;已经冬天了，草丛里怎么会有蛐蛐？一定是从洞穴里钻出来喘气哩。&rdo;我扯了扯他的衣裳，又说：&ldo;小心，别让它咬着你。放生吧，不要打扰它们了。&rdo;上官黎静心专注地望两只蛐蛐，根本没搭理我说的话。我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ldo;我不理你了。&rdo;上官黎一看，将两只蛐蛐放在手掌心，也跟着站了起来，道：&ldo;别怕，它们不咬人。&rdo;我问：&ldo;那你抓着它们做什么？&rdo;上官黎笑道：&ldo;当然是拿回家耍逗的呀。&rdo;说完，攥住两只蛐蛐走去毓秀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