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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第1页）

一语未了，铁柱娘、孙桃仙领着金琐一俱走出屋。抬眼一望，轻薄岚雾罩满天空，远天虽有几缕柔霞彩云，却被轻烟遮在一方。夭棘枝上，一只鹡鸰嘀溜眼珠，朝四下张视。金琐登、登、登径自向我扑来，抬手要杏树梢上的肉杏。孙桃仙抱着簸箕在院子里抖了一抖，淅淅沥沥散下一些碎米屑儿。几只麻雀发现了，从屋脊烟囱上朴棱棱落下，纷纷抢啄。我问：&ldo;嫂嫂，咋起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儿？&rdo;孙桃仙穿一件哔叽衫子，胸前一排暗扣。眉宇间带着一丝窘态、一丝愧笑，像是一个出阁的闺女，羞羞答答。孙桃仙拿出一褡裢谷物，&ldo;哗&rdo;的一声倒进簸箕，双臂持稳，一上一下筛抖，半天喃喃呐呐地回道：&ldo;今天给茵茵、葆君准备着，等你们上门，给你们做粢糕。&rdo;我诧然一听，自语道：&ldo;粢糕？&rdo;孙桃仙道：&ldo;今个儿村里祭灶，每家都要吃祖宗遗留的粢糕饭，下午你和葆君，还有灵童一起来，我给你们做好就是。&rdo;徐大娘缓步走动，声音潺湲似河水叮咚，道：&ldo;嚄！我想起来了，今个儿要祭灶，我要赶快去瞧瞧。&rdo;徐大娘雷厉风行大踏步地走了，孙桃仙摇头道：&ldo;听说她儿子在城里娶了一房媳妇，有了房，有了媳妇，你瞧那高兴样儿。&rdo;铁柱娘道：&ldo;下个月他儿子儿媳要来看她哩，她当然高兴。&rdo;孙佻仙筛完谷物，让铁柱娘拿进厨房。偏不凑巧，一转身看见村长带人经过屋前。

村长一手揣在裤兜里，一手拈一支哈德门香烟，神情专注，凝眸只顾往前走。目光不经意地一撇，望见孙桃仙站在院里，遂停住了脚步。村长问：&ldo;我说桃仙啊，你的病咋样了？&rdo;孙桃仙瞥了一眼，回脸望铁柱娘，没有说话。铁柱娘回道：&ldo;村长，我家桃仙好多了。瞧，给我帮忙哩。&rdo;村长走近过来，旦见：阔脸方额，直鼻权腮，两眸炯炯。一身鼻烟斗色粗麻衣裳，显得得体利练。村长见孙桃仙不理睬，知道还在生闷气，于是凄瑟一笑。再一看，我抱着灵童站着，笑道：&ldo;茵茵，你爹脚咋了？让毒蒺藜扎了？&rdo;我笑道：&ldo;前个儿在庄稼地里给扎的，还在炕上躺着。&rdo;村长一凝眉梢，心里娖娖一紧，怅然道：&ldo;荒田里的毒蒺藜不知祸害了多少人，就连牲口也防不甚防。喔，对了，你叮嘱他要注意，别生了暗疽。&rdo;我又点点头，&ldo;嗯&rdo;了一声，道：&ldo;村长，看我家灵童。&rdo;我抱近了孩子。村长贴脸一望，见灵童浓眉杏眼，脸畔肉嘟嘟的像个糯米团子。&ldo;哟，好漂亮的儿子。瞧，这眉、鼻、嘴，活活疼死人哩。&rdo;铁柱娘道：&ldo;灵童生在城里，天生是个享福的命。不比咱金琐，只怕一辈子守在穷山沟沟里。&rdo;铁柱娘问：&ldo;茵茵，晚上有时间吗？就今晚吧，你们上我家，大娘给你们做粢糕。&rdo;我听后心里高兴，却不好意思直白，只摆手道：&ldo;大娘，你的好意茵茵心领了，只是晚上……&rdo;

话未说完，二姑三姑喜笑颜开地走来。一看见都站着说话呢，二姑道：&ldo;今个儿不是要祭灶的嘛，怎么都站着唠嗑呢？&rdo;村长道：&ldo;谁像你们闲嘈的肉疙瘩，没事就串门，我马上带人走。&rdo;说完，带人汲步而去。&ldo;二姑、三姑，你们来的正好。&rdo;我赧然一笑，眉心微蹙。二姑道：&ldo;不是正说呢，来你这儿瞧一眼，就赶着参加祭灶。&rdo;三姑道：&ldo;茵茵，姑上回说的，让你给带些布料，可带来了？&rdo;我裹了裹上官灵童的襁褓，笑道：&ldo;带来了，进屋我拿给你们。&rdo;待进了屋里，我取出包袱中的一包布料，一块一块地递给她们。有湖色纹锦、方格朵花蜀锦、宝照大花锦、鸟街瑞花锦和玫瑰红的缎子。二姑三姑一脸欣喜，逐个展开打量，一面啧啧赞道：&ldo;我琢磨着，这些布料肯定是上等货，一定名贵。&rdo;铁柱娘和孙桃仙纷纷道：&ldo;是好料！保管能做出好衣裳。&rdo;二姑问：&ldo;茵茵，这都是你们厂里的？&rdo;我回道：&ldo;是的，姑！&rdo;三姑问：&ldo;这一块布起码五百。&rdo;我又回道：&ldo;是的！姑猜对了。一块布整整五百。&rdo;铁柱娘眯眼含笑，感叹地说：&ldo;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样样都新鲜。瞧，羡慕死人了。&rdo;说时，轻抚平滑的缎面，心间怅索。孙桃仙道：&ldo;娘，你何苦这样屈解了自己。&rdo;铁柱娘笑道：&ldo;别当真，就当娘一句玩笑。&rdo;

二姑拿着方格朵花蜀锦料子，看了好一会儿，一抬手按了按鬓边钿花。二姑一惯搽脂抹粉，性情泼辣。打了个盘头揸髻，用手贴苫盖，周围箍着一条黑色勒子，一个十足八卦婆的风范。二姑满心欢喜地问说：&ldo;这一块布五百，五块布就要二千五百块。行！我和三姑把钱给你。&rdo;我掩嘴微声一笑，责怼道：&ldo;姑，说什么外人话。这是在自己家，二千来块钱，对我不算个什么。布料你们拿去，钱，我分文不要。&rdo;二姑、三姑一听，骤然一阵惊喜。二姑道：&ldo;茵茵，虽说你嫁了个有钱人家，可究竟不是自己家，为人处事须要谨慎，千万不能因几块布料让人家促促嘁嘁，指手划脚的。&rdo;我笑道：&ldo;姑，茵茵知道。&rdo;铁柱娘道：&ldo;它是茵茵对你们的一片孝心哩。&rdo;孙桃仙道：&ldo;说的就是。淑茵大仁大义，我们都受她恩惠呢。昨个来我家，硬是塞给金琐五百块呢。&rdo;大家正看布料，铁柱爹抽一支烟踏步走进来，道：&ldo;我说他娘，咋还在磨蹭呢，赶紧上庄稼地里。只不定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rdo;铁柱娘&ldo;嗳哟&rdo;一声，一拍大腿，道：&ldo;只顾和你们聊天，差点忘了。老头子咱们马上走。&rdo;说完，撇下孙桃仙随他出屋。孙桃仙见爹娘一走，自己落在我屋里，自觉无趣，也出屋去了。二姑说：&ldo;铁柱媳妇病情咋样了？&rdo;三姑道：&ldo;不知道呀，我好久没进她家了。&rdo;我说：&ldo;听说好多了，还在吃药。&rdo;二姑笑道：&ldo;看她那样子，倒像是康复了。&rdo;三姑道：&ldo;嗯！我看也像。&rdo;我抱着上官灵童，一低头，发现尿褯子又湿了。于是赶忙把他放在炕上，掀开襁褓，轻轻地换下尿褯子。二姑笑道：&ldo;这孩子真可爱，也不哭闹是吗？&rdo;我嫣然一笑，道：&ldo;姑还没看见他哭闹的时候呢，谁也哄不乖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