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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第1页）

雪姨返回毓秀楼里，上官仁正和罗教授坐在客厅品茶吸烟。一张长条桌案上，摆着一副巨大的长二丈、宽一尺绫布装裱的米芾摹字《石鼓文》。只见水墨云山墨戏，烟云掩映，平淡天真。罗教授笑道：&ldo;此人因个性怪异，不拘颠狂，遇石称&lso;兄&rso;，打躬作揖，敬拜上位，因而世人称&lso;米颠&rso;。宋徽宗赏其才学，为消磨时光，诏其为书画学博士，又称&lso;米襄阳&rso;、&lso;米南宫&rso;&rdo;。上官仁迎上前，眸间闪亮，读文赏字，发出一阵啧叹。他问罗教授：&ldo;此副字画当真是米芾真迹？&rdo;罗教授回道：&ldo;此乃我的阔绰贤婿从朋友处高价购来。由于我甚为喜欢，便转赠于我。&rdo;上官仁问：&ldo;米芾是否有其它作品？&rdo;罗教授回道：&ldo;此人擅长书法，略有画迹，至于作品，臂如有&lso;米颠拜石图&rso;，却不曾有传世。&rdo;

萧老太太躺在山形紫檀木嵌云母石的罗汉榻上，见夜色幽暗，月光辉映，窗外，一只素惯欢啼的夜莺也悄无声息，问阙美娟：&ldo;往日，我早早歇寝了，今日有罗教授前来，故而推迟。你听那莺儿八成歇息了。&rdo;阙美娟一面给她松散了发鬏，一面拿梳子又梳着，不急不徐地道：&ldo;反正秋长夜爽，老太太更因怡长心绪，调息适宿，只要老太太不觉得困倦，美娟会随着您。&rdo;梁婉容穿一件黑缎子圩呕屏的浴衣从楼上走下来。一手笼一头鬈发，一手拿一条绵毛巾擦水珠，笑道：&ldo;美娟，看来先生和罗教授今夜要通宵达旦，你给他们煮好咖啡吧。&rdo;阙美娟听了，从萧老太太身边走来，进厨房煮咖啡。

上官仁将米芾的字卷沿轴徐徐收起，请罗教授坐在餐桌旁饮咖啡。罗教授笑道：&ldo;我原本并不懂古玩字画，因贤婿甚喜收藏，才渐渐有些兴趣。前些年四处给人讲课，无闲暇品鉴古贤圣道，如今倒是完全歇下身，也就有时间略知一二了。&rdo;上官仁给他递了一支雪茄，&ldo;啪&rdo;的一声点燃，笑道：&ldo;这样很好嘛，总得有个追求向往，才好安度夕阳。&rdo;阙美娟手执一盏香壶，给他们倒上咖啡。梁婉容问雪姨：&ldo;雪琼楼的事情安顿好了么？&rdo;雪姨靠近桌子，给自己倒了杯咖啡，笑道：&ldo;我看那茵茵娘也是实称人，说话不温不火的，有些涵养，会看人眼色。虽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倒也能说会道。&rdo;梁婉容悠声笑道：&ldo;说的就是这事。我怕她心里有顾虑，也怕淑茵两头为难。&rdo;雪姨喝了一口咖啡，觉得有点味苦，便在一个白磁罐里，拿一个青花瓷勺兑了点白糖放在咖啡中。萧老太太问雪姨：&ldo;她们准备哪天回？&rdo;雪姨笑道：&ldo;差不多是后个儿。&rdo;萧老太太问阙美娟几点了，阙美娟看了看墙上钟摆，说：&ldo;快十二点了。&rdo;萧老太太正想起身，又道：&ldo;茵茵娘来一趟不容易，临走时，你给带些钱，让她们满心满意的。&rdo;梁婉容未吱一声，只拿一个软皮筋缠在头上，拿一个唇膏薄薄地涂了一点。雪姨笑道：&ldo;上官家啥也不缺，更别说钱这东西了。只要她娘家人不哭不闹，啥也好说。&rdo;阙美娟问萧老太太：&ldo;老太太，可要回房就寝？&rdo;萧老太太回道：&ldo;回！&rdo;雪姨和梁婉容坐在沙发上，两人一面喝咖啡，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上官仁给罗教授的杯里又斟上咖啡，只见罗教授两眼微红，醉意翕然，指间拈着一支烟，谈笑自若。阙美娟将萧老太太送回房间侍寝后，再走出来，正要回自己房间，上官仁唤道：&ldo;美娟，记得明早安排玉凤给罗教授从早市上买回素混沌，要现煮的。&rdo;阙美娟抬高声调答道：&ldo;先生我知道了。&rdo;说完，回房间休息。罗教授望着上官仁，两道锋利的眉毛永远都显得有□□，他的眼睛里是一片静谧夜色里的湖泊，下巴的轮廓被浅灰色的阴影修饰出一种正经的英气来，笑道：&ldo;上官，你的纺织厂为芙蓉镇百姓造福造利了。我听说，芙蓉镇地方每年给你减免税费上百万呢。&rdo;上官仁听后毫不避讳，笑道：&ldo;的确！我每年单给芙蓉镇创造的产值就有二十个亿，相当于芙蓉镇10的全年gdp。&rdo;罗教授喝了咖啡，在唇上抿了抿，把烟蒂搁在烟灰缸里，那截未完全熄灭的烟头上便有一缕轻烟缓缓冒出。罗教授又问：&ldo;你的那条排污线，效果怎样？&rdo;上官仁心境开阔，神清气爽，笑道：&ldo;那是自然！我投入百万，工程浩大，取不到效果，那岂不是让人失望。&rdo;

这夜，香墅岭竹茅楼里黑黝黝一片。若不仔细望，很难发现，正有一丝烛光随风摆动。姒丹翚临窗而坐，任晚风徐徐吹拂秀美的长发，任月光洒落倩影，美无瑕疵。三个与她同宿舍的女工已进入了梦乡，唯有她一脸含愁，双眉微琐。她一手微撑下巴，一手缠绕发梢，目光望向山庄后墙柔辉沐映下的景致。只见一带粉垣下，丛丛翠竹幽绿，像是守护着山庄的安保卫士一样。幽鸟乱啼青竹里，蛙鸣声声兰蕙间。夜风触绽□□灿，秋来点破木芙蓉。方沼圆池，假山淌碎玉，地萼堆金。数行牡丹逶迤一条白玉栏杆，遍开一地。几座石墩，润滑射寒，端伫花草之中。而往近处看，一棵古松足有十数丈之高，叶茂碧绿，绿阴如盖。

倏忽，姒丹翚望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走入青竹丛，坐在牡丹花隙间的石墩上。她陡然一个机灵，来了劲头。一抻脖子吹灭烛光，蹑手蹑脚地走出竹茅楼。她好像被黑白无常勾去了魂儿，一心只往那个人影处走。她的整张脸无时无刻像是笼罩在一层水墨烟雨里面，楚楚动人，柔和明亮。待走近人影身旁，一踮脚尖朝男人脸上吻，嗔怨道：&ldo;这么晚了，让我等得好心焦。&rdo;男人把拿来的东西递上，笑道：&ldo;这是我买给你的。&rdo;姒丹翚一听，轻轻打开，原是个包装精美的月饼盒。&ldo;你真坏！&rdo;姒丹翚撒娇地轻瞟四下，将他按坐下来，道：&ldo;出来太早容易引起别人怀疑，我是等她们睡着了，偷偷出来的。&rdo;男人点燃一支烟，刚要街在嘴里吸，被姒丹翚一把夺走，抛在草地上：&ldo;我不喜欢你抽烟！抽烟有害健康，再说有损你的形象。&rdo;她望着眼前男人，除了有明显的男性荷尔蒙的象征，比如浓密的眉毛，挺拔的鼻子，浅青的胡茬以及突出的喉结等之外，看不出他外表有任何薄弱柔软之处。而眼前男人也正疼溺地注视着姒丹翚。旦见姒丹翚：上身是浅月色的对襟衫儿，下身是粉红罗裙，两只玉臂在月色下份外修美纤长。她睫毛弯弯，粉红色布丁一般柔软的嘴唇，使她像是开放在幽静山谷中的一朵野茶花。面前男人，是姒丹翚数天前相中的纺织厂一名新录用进来的青工，年纪比姒丹翚还小一岁。面前男人，是地道的芙蓉镇人士，胆大豪迈，有一身的英勇气概。姒丹翚在纺织厂媒染丝线比赛中，相中了这位拨得头筹之人。见他长相英俊，工作谨诚，一来二去，与他火热厮混。对于姒丹翚来说，清寂单调的工厂生活，让她像煎熬在炼狱中一般，整个人身心和精神已□□磨得疲惫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