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讲究恩威并济,韩世忠是个惜将如命的主,连一个无名小卒战死他都记着发抚恤,你告诉我,他会鞭自己副帅三十?你骗鬼呢?”
于海听得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咬了咬牙道:“你不信?可以。
“你不是有手、有眼、有耳目?你只需派人打听一声,韩营最近有没有一个叫褚良的将领被鞭刑三十、如今卧病不起。”
“打听完了,你就知道,我是不是来诈降的。”
完颜撒里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脸色依旧不变,忽地一挥手,门外踏进两个彪形大汉,腰佩短刀、眼神冰冷。
“把他压下去,先关起来,等我核实了这事儿,再决定是封赏,还是剁头。”他冷冷一笑。“宋人会说话的多,死的也快。”
完颜撒里冷冷看着于海被押走,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屋中安静下来,他才缓缓坐下,捻起案前那封信,目光沉沉,一言不发。
片刻后,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披了件狐裘外袍,快步出了宅门,径直往会宁城西的统军府而去。
那是完颜宗翰的府邸。
金国统军完颜宗翰,此刻尚未入寝,正坐在主堂饮茶,案前一卷军报才翻了一半。门外侍从快步而来,低声道:“大人,撒里司马求见。”
宗翰眉毛一挑,放下茶盏:“深夜来报,不寻常。让他进来。”
不多时,完颜撒里快步入内,行了个简略的军礼,神色不怒自威。
“统军大人,末将今夜见了一人,自称是韩世忠部下副将,于海。”
宗翰眉心微蹙:“韩世忠的副将?来我们大金干什么?”
“他说是来投诚。”撒里站定,语气平稳,“说镇西副帅褚良,因犯军纪被打成重伤,如今心灰意冷,要与我大金里应外合。”
“哦?”宗翰闻言,目光中透出一丝讥诮,“这年头,倒是人人学会了投诚二字。”
撒里点头:“他说得头头是道,不像是胡编乱造。可我记得清楚,去岁冬月,就有个自称韩军偏将的逃兵带话,说愿当内应,结果咱们刚调动探哨,那人就死在了宋军刀下,诈降之事,韩世忠不是没干过。”
宗翰一听,放下茶盏,靠在榻上,半阖着眼:“你是怕他们又演一出诈降引兵的老戏?”
“属下不敢妄断。”撒里拱手,“但当年那事吃了亏,眼下这个于海,我已命人关押查证。他要说的真假,咱得分清楚。
宗翰沉吟片刻,指节轻叩桌面,忽地笑了一声:“若换作是岳飞,玩这种手段我还信三分,韩世忠那老匹夫,一向是刀口喝酒、马背骂人,他未必会连着使一个诈降套。”
“这世道哪有那么多聪明人会用第二遍老招?这要是诈,那也太拙了些。”
撒里皱眉:“可也正因如此,才更得小心。一个粗将打出的伤,别人看着像疯,可能正是疯里藏针。”
宗翰抬手打断他,神情已渐凌厉:“你说得也不差,可眼下我军屯兵北岭,迟迟不动,实乃无机可乘。若这褚良真心倒戈,正可借此撕出一道口子。”
“这事我亲自盯着。”宗翰起身,眼中战意渐起,“若能顺藤摸进韩世忠中军,哪怕是诈降,也值我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