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冷声回道:“我若真是怕死的,早把你们的人卖给韩世忠了。”
他抬头,盯着撒里:“你替我带句话给完颜宗翰—,要他真想拿下韩世忠,我褚良,就给他把这口锅掀翻了。”
撒里沉默了一瞬,像是把这句话刻在心底,随即转身大步而出,身影沉稳,军袍猎猎作响。
夜深风寒,于海一路护送撒里出军营。营门口守夜的兵士打起精神,但被于海一句机密军令传使打发了下去。
两人停在营外的土坡下,撒里翻身上马,临走前忽然低声道:“于海,这人你押回来,是你走了一步大棋。大帅若准了,我回来,会先找你。”
于海神情淡然,目送他远去,只淡淡一句:“我只做我该做的。”
马蹄声渐远,夜色沉沉,寒风呼啸如号角,军帐之中,褚良闭着眼,脸上依旧带着一抹冷笑,这盘棋,开局就没有回头路了。
此进,大金上京会宁府,完颜宗翰府邸。
冬日天寒,风卷落雪。完颜宗翰坐在中堂,披着一袭厚裘,面前炉火正旺,铜壶咕嘟嘟地冒着热气。
撒里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赶回京中,跨入门槛的那一刻,身上甲胄未卸,满身风霜,“属下撒里,面见大帅。”
宗翰抬起眼来,没让他多跪,淡淡道:“起来说话。”
撒里站定,拱手不失恭敬:“属下此行南线,遇故宋副帅褚良。他自称因韩世忠弃子求稳,伤愈归营却反遭清算,已有反意。”
“属下试探再三,言语中多处细节吻合,且其手中仍握有数百老兵在后营为后勤。他愿助我军里应外合,破韩世忠之防。”
宗翰微微皱眉:“褚良?这人我有些印象,宋军旧将,打过硬仗。可这等人物,一旦反叛旧主,又怎能信他不再反我?”
撒里不急不慢,从怀中取出褚良所写一份简略军情与地图,双手奉上:“他不求官,不求赏,只求一条活路。属下以为,他是真看破了宋营的冷血或者说,是真不想死得窝囊。”
宗翰接过那张军情图,目光一扫,落在曲涧渡与中军后营之间的标记上,指节轻叩桌案,沉吟不语。
“他提了什么要求?”
“只求保命,战后能在金国立足。”撒里顿了顿,“还有一个暗号,问东南风起未,答北野无云光。”
宗翰听到这句诗似的话,忽地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意:“这小子倒还有点文气不过,这样的暗号也显他怕事。怕我们不信,怕中途出岔,怕被自己人砍了脑袋。”
他将纸扔回桌上,手指轻敲椅柄,思绪翻转如水流:“撒里,你觉得此人可用?”
撒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认真道:“属下以为,褚良虽狠,但更懂局势。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头,也知道,若真成事,宋军后路将断,他能在我们这边站住脚。”
“更何况”他顿了顿,“我们本就要出兵,这是大帅早有之意。就算褚良是诈降,试图引我军中伏,若部署得当,损失可控;但若他是真的,我们或许能一战撕开淮西防线。”
宗翰静了一瞬,低低吐出一句:“你是说,把他当诱饵用?”
撒里摇头,神情正色:“不是诱饵,是钥匙。”
宗翰眯起眼,靠在椅背上不语,半晌,才慢吞吞吐气:“韩世忠老辣,守淮西多年,一向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