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沉默,步子却比往常更急。营帐一重重,他穿过兵营,回到自己那顶带黑边金纹的主帐。刚坐下没几息,一名亲兵快步走来,压低声音道:
“大人,于海求见。”
撒改眼神一亮:“让他进来。”
亲兵应声退下,没多久,一个裹着青布披风的中年男子步入营中,正是褚良派来的信使,于海。
“撒大人。”于海拱手,“信送到了,褚将军那边,可以动了。”
撒改眯起眼,微微向前探身,声音也压了下去:“他伤好了?”
“上个月初四伤势结疤,这月初一便已能上马。”于海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他亲笔写的,信中用了你们定好的暗语。”
撒改接过那纸,只是扫了一眼,嘴角缓缓翘起。
“今风南下,旧鞍欲鸣,这是他说的动手信号。”
“是。”于海点头,“褚将军说,他已被调往扬州前线,号称协防水军,实则有机会靠近韩世忠。他打算先取信于身边几个亲将,再伺机布子。”
撒改思索片刻,道:“那边动静不能太大,韩世忠精得很,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就能觉出不对。”
“褚将军心里有数。”于海压低声音,“他还说,若真到了那一步他不惜用命。”
撒改指尖轻敲桌面。
宗翰押了整条前线下这一步棋,他撒改也不是不知轻重的蠢人。他清楚得很,若是这一局成了,不只韩世忠,大宋半条命都得在这一击里颤三颤。
可若是走偏一步,金军将陷入两线挤压,被人南北合围,到那时,朝中的文官肯定第一个撇清,宗翰也未必保得住他们。
“你回去告诉褚良,”撒改慢慢开口,语气像刀刃打磨出来的一样锋利,“这不是一次刺杀,也不是单纯的投诚。这是一次围猎,猎的,是韩世忠,是赵恒,是整个宋朝。”
“而他,是把诱饵。”他顿了顿,又冷笑一声,“也是诱饵背后那一刀。”
于海听罢,只是深深一揖:“小人明白。”
撒改收起那封信,起身走到一旁沙盘前,盯着沙盘上的那一条淮水线,指尖轻轻一点,落在施口二字上。
“他说要带兵驻施口?”他转头看向于海,语气平静,却藏着锐利。
于海点点头,低声道:“褚将军说,扬州那边已经给他调了五百人,名义上是支援水军操练。他会想办法再从旧部里挪些人,到时候可顺水而下,驻扎施口。”
“若能成,等你们大军自庐州渡河,他便可从施口起兵,配合主力,前后夹击。”
撒改听着,没作声,只是眯起了眼。片刻后,他冷哼一声:“听起来不错,但你让我怎么信他不是在钓鱼?”
“金军三河吃的亏,还没忘呢。当初追得太快,一头撞进宋军埋伏,尸体都快漂进黄海了。”他目光森冷,语气也带着锋,“现在他一句话,就想引咱们过河?这局要是反了,谁替我担责任?”
“再说了,”他盯着于海,“褚良真要反水,为何还想着把兵带到施口?他带得动人,我难道就看不出来他能带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