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不便两字,故意咬重了几分,带着一丝讥讽。
仁忠抿了一口茶,没接话,只看了布尔罕一眼。
布尔罕也不绕弯子,直接来了句:“我们来,是来问话的,不是陪你们西夏讲客套的。”
仁忠脸色不动,依旧语气温和:“既然如此,两位不妨直说。”
木赤扫了他一眼,冷笑:“也好。”
“我家王子问,西夏为何擅自与大宋通市?为何不经金国许可,与宋廷签署军马协议?为何不通知大金,擅自派使者建交?”
“你们西夏的胆子是不是有点大了?”
这番话说得不轻不重,字字砸实,一口气连抛三个为何,压得场子里一时间气氛陡沉。
仁忠还在忍,放下茶盏,抬头看着他们:“军马协议是商贸之事,通市是边地民生之需。至于邦交,列国皆可往来,大金又非我祖宗,我西夏为何要通知?”
木赤一听这话,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啪的一声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语气一冷:“祖宗不是,但救命恩人总算得上吧?”
“当年若非大金,你们李家早被辽人踩成泥了。如今好了,靠着大金起家,转身就投南朝?”
“这叫忘恩负义,这叫背信弃义!”
布尔罕也跟着开口,言辞比木赤更毒几分:“你们靠着我金国的庇护才苟且活到今天,如今看着我们大金受点挫,就摇尾乞怜去舔宋人的脚?”
“我们不来问,你们是不是还真当自己是个主权国家了?”
这番话说得比之前还冲,仁忠眉头动了动,却没有立刻开骂,只缓缓站起身来,踱步到桌前案几边,翻了几页文册,又不紧不慢地道:“看来,你们真是以为,西夏人连脸都不会翻了。
“我再提醒你们一次。”他缓缓转身,声音陡然拔高,“你们来西夏,是客,不是官。”
“你要提旧事!好,那我问你一句,当年我西夏如何帮助金国夺关外之地?是我们西夏送粮送马给你们宗翰,给你们金人垫的底吧?”
“如今宗翰倒了,你们就翻脸不认账?连协议都想撕?”
木赤脸色一沉:“你在威胁我?”
仁忠不怒反笑,反问一句:“你有资格让我威胁吗?”
他目光如剑,一步步逼近案前,语气愈发锋利:“你说我们西夏靠你们活着?可笑!当年若不是我们两面牵制辽军,你完颜阿骨打能有命建国?你金人敢说你们没吃过我们送的粮、用过我们送的箭?!”
“如今见我们与宋交好,立刻跳脚,说我们忘恩?你们不是怕我们背信,是怕你们自己撑不住!”
“说白了,你们是怕,怕我们站队站了个对的!”
此言一出,屋里空气几乎凝住。
布尔罕面色铁青,一把捏碎了桌上的茶盏。木赤却忽然笑了,笑容冷得发硬:“那就记住你说的话。”
“既然西夏真要站队,那可别后悔。”
“我们今日来,只是通个气。你若真觉得可以依靠赵桓,行,那就等着,等着大金什么时候腾出手来,亲自登门清算。”
木赤话音落下,屋里一瞬死寂。
仁忠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怒气,反倒带了点讥诮的笑意。他轻轻放下茶盏,语气极淡,像在说一件跟自己毫无关系的闲事:“跟谁通商、跟谁交好,那是我西夏的国策,不是你们大金的家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