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芸一听,赶紧点头谢恩,声音不大,但听得出那里面的真心。
“谢陛下成全。”
赵桓摆了摆手,盯着她看了会儿,又道:“我会让宗正寺备车,沿途派人盯着。别怪我小题大做,你怀的是皇子,不是猫狗。”
她微微一笑:“臣妾知道。”
赵桓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背影出了门。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已经不只是他枕边人了,是能主动出招、步步谋算的盟友。
史家宅院那头,才刚传来马蹄声,前院便已动了起来。
史澜正在厅中抄经,听说女儿回来了,连笔都顾不得放稳,直接快步迎出去。史夫人听说女儿怀了身孕,一路眼圈都红着,几步一个福身地迎过去,旁人还以为是见了什么神明。
“大礼不可废!”史澜摆手拦住,“皇恩浩荡,得为家门争光。”
于是史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全员列阵行礼。门前的石狮子像是都多了点庄严,门匾下那副对联,也硬生生被念出了仪仗队的味道。
史芸站在中间,身子板得笔直,声音柔和却清晰:“我已有身孕,是陛下子嗣,胎相稳妥,特来家中探望,报个喜。”
史家一瞬间像是炸了锅,惊呼、道贺、落泪,气氛一时间说不清是像过年,还是像中举。
史澜脸上的笑压都压不住,嘴角抽着,双眼红着,手却一直背得稳稳当当,一副我虽然高兴但我不能笑太大声的架势。
当晚,满府张灯结彩,连厨下烧灶的都多煮了一锅糖水。小辈们围着史芸左一句嫂嫂,右一句昭仪娘娘,喜气洋洋。可夜深之后,厅内只剩父女两人,气氛也沉静了下来。
史澜遣散了左右,只留女儿和一盏微弱的烛火。灯影下,他语气低缓:“此番回来,除了报喜,怕是还有事?”
史芸点点头,眼神沉着:“确实有一件事,得提前说清楚。”
她说着,往前挪了半步,语气不急不缓:“我这身子,至少十月有余,是不能常伴陛下左右了。可陛下那人您也清楚,性子淡,也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但身边若空久了,难保不会有些人动心思,趁虚而入。”
史澜点点头:“你这话没错。宫里宫外,盯着他的人多了去了。你倒是能替他着想。”
史芸轻声一笑:“我不是替他着想,我是替这肚子里的人着想。”
她说完这句,语气一转,目光一敛:“所以我想着,既然空着终归不稳,不如趁这个机会,给他引一个合适的人,背景干净,心思单纯的,不争宠,不使坏,能陪他说说话,别让那位太冷清。”
史澜一听,连连点头:“嗯,这法子好。也正该如此。正好咱们家里几个表亲家的姑娘,年纪合适,模样也周正,家世也清白,要不我回头帮你挑几个!”
“父亲。”史芸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史澜一怔,看她神色有异,连忙道:“怎么?你不愿意?”
史芸摇头:“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不能?”史澜皱眉。
她看着父亲,一字一句道:“您若真从史家挑人送进去,那就不是‘我给他挑人’了,是‘史家往后宫安人’。”
“这”史澜张了张嘴,似乎没反应过来。
“父亲。”史芸声音压得很低,“他是穿过刀山火海的人。宫里每一个靠得太近的家族,他心里都得有笔账。他现在信我,是因为我从来没越线。但若我真送一个史家姑娘去他身边,他信不信我不说,旁人也会盯上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