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澜闻言轻笑,站在帘外的身形往前挪了一寸:“放心,这场设得足够含蓄,传出去也不过是昭仪娘娘回门设宴,顺便招待些闺中贵女。真要猜,也只能猜个模糊。”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不过说起来,你要是真想从这批人里挑个合适的,也不是没好苗子。”
史芸轻轻抬眼,眸光清明:“哦?说来听听。”
“吴家。”史澜直接给了名字,“南边的世族,近几年举家迁了北上。吴家的长女吴诗雨,你若是见过,估计会喜欢。”
“吴诗雨?”史芸轻念了两字,唇边勾了点笑意,“这名字倒是有几分诗意。”
“有诗意是自然的。”史澜略带感慨,“名字是这姑娘自己给自己取的,十岁那年看了太白的《春夜宴桃李园序》,非说那句会桃花之芳园,序天伦之乐事惊才绝艳,从那天起就自称诗雨,说是春雨润物,诗意其间。”
他摇头失笑,似觉得既荒唐又可爱。
史芸挑了挑眉,笑意更浓:“这倒是个有主见的。”
“何止是主见。”史澜忍不住夸了一句,“这姑娘从小被她祖母带在身边,祖母是苏州书院里出来的旧儒,打小教得极严。诗书礼乐样样精通,尤其擅画,前些时画了一轴《梅影独立图》,送去礼部的品鉴会上,竟被那位老礼郎当场夸了句有女李唐。”
他笑着摇头:“那老礼郎平时连皇子女儿的画都吝得评半句好话,今儿竟给她说了李唐,可见是真赏了。”
史芸低头翻着册子,轻轻一顿:“吴诗雨是独女?”
“还有一弟,但年纪尚小。如今吴家搬来京中,父兄在户部挂职,旁人或许不晓得,但我听得明白,吴家这是想把根扎在这儿了。”
史澜顿了顿,又低声道:“你不是问最近谁跟咱们走得近嘛?吴家这两个月来人送帖来帖,春宴时还特意让吴诗雨随长辈一同送礼。我瞧着,他们是有心往咱们这头靠。”
史芸点点头,唇角浮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嗯,靠得也算巧。”
“你要真动了心思,吴家那边可以试着提一嘴。”
“先不急。”史芸将手中册子合上,神情淡定如初,“今日不过设宴交游,谁聪明、谁愚钝,谁虚有其表、谁里子耐看,一目了然。至于入宫之事”
她眸光一转,落在铜镜中那张妆容恰好的面容上,轻声说道:“得先看看她们到底是凤是鸦,是玉是沙。”
话音未落,帘外便传来一声轻响,是管事嬷嬷掀帘进来,小步趋前低声禀道:“娘娘,时辰已到,宴席那边都备妥了。各府贵女已就座,就等您过去。”
史芸嗯了一声,起身,玉兰簪微晃,衣袂生香。女官忙上前为她披斗篷,她却抬手止住:“不必。今日我不是去摆架子,是去看人。越简单,越显得我心里有数。”
话落,她已迈步而出,裙摆轻扫,仪态天成。
花厅大门一开,厅中二十余位贵女齐刷刷起身,宛若芙蓉出水,娇艳各异,霎时间竟有些静得发寒。
史芸踏入厅中,缓缓扫视一圈,面上笑容不变,声音温雅清和:“诸位姑娘今日肯来,是给本宫薄面。原也只是回门小宴,但宫中久居,少有机会与诸位叙旧,这一聚,既为亲厚,也是联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