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他重新捡起那个包袱,背在身上,向几人合十双手,吐了句佛号,迈出了步子:“阿弥陀佛,几位檀越,若有缘,再会。”
看着他的身影,顾云篱与清霜怔了片刻,最终也只能说出来一句“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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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中金钟长鸣,惊起一群飞鸟,已经将寺里参观的差不多的几人在讲经坛边听高僧讲经,虽听得不太懂,但催眠效果极佳,清霜听得昏昏欲睡,坐在那蒲团上,就好像幼时在学堂上课一般。
林慕禾这一番倒是听得认真,那僧人讲那观音的法相,待听众散去,几人又到一边小憩。
她靠在栏杆边,身旁站着顾云篱,微风吹过,衣摆被风吹拂而起,落在她放在膝头的指尖,像是清风不经意的挑逗。
神念一动,她心里还在琢磨方才的讲经:“妙法莲华经曰‘应以何身得度者,既现何身而度之’*,既说观音大士既有男相,又有女相,顾神医是怎么认为的?”
第133章恶人还需恶人磨
这倒问住顾云篱了,她对佛家不太感兴趣,没什么研究,索性顾名思义了一下:“我听得不太懂,莫非人心中想是什么模样,大士所化便是什么模样?”
虽有些道理,但实在偏离,林慕禾轻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对错,只顺着她的话去问:“那顾神医心中的观音,是什么模样?”
她心中?顾云篱恍惚了一下,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实际的概念。
见她不答,林慕禾继续道:“你心中……至纯至善的心念,慈悲而渡一切苦厄之人。”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珍珠白裙,束着包髻,用一块软纱罩着,还坠着些许珍珠珠花,融在晌午后的阳光之中,像是引世人开悟的仙子。
她心中所想,就是渡她苦厄的观音之相吗?
八角琉璃塔上的风铃被风吹响,好似一阵明经入耳,眼前骤然间闪过白光,却显现出林慕禾的模样。
她唇边噙着笑,绀色的佛眼低垂,白纱盖身,站在光里盈盈看着自己。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请……渡我苦厄,送我至彼岸。
眸色幽深,她笑了笑,低下身子将林慕禾鬓角滑落的钗子向内推了推:“那我明白了。”
林慕禾问:“明白了?是什么样的?”
“我所见之人,是我心中观音之相。”她不敢说得太直白,隐晦地说完,才敢小心翼翼地去看林慕禾的表情。
但今日,她穿得宽松,披散头发,又有那层白纱遮挡,顾云篱只看到她匆忙抿了抿唇,似乎是慌乱了一瞬。
就像是烟花在心底炸开,林慕禾不知她是无意之言,想什么便说什么了,还是刻意为之。但无论如何,那一瞬间心跳的错乱是错不了的。
她正想说话时,却听那边的清霜忽然雀跃开口:“乔万万!”
乔莞冲她们比了个“嘘”的手势:“殿下在后面禅房,要我来叫你们去。”
面面相觑了一番,顾云篱率先反应过来,扶一旁的林慕禾起身:“殿下也在?”
她手心温热,与平时凉凉的触感不太一样,顾云篱恍惚了一瞬,眼前闪过林慕禾耳尖的飞红,很快便掩藏在了发丝之下。
“听闻这边有点动静,便来瞧热闹了。”乔莞努了努嘴,意指大相国寺之外那群闹事写檄文的举子。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跟着乔莞朝禅房走去,与普陀寺不同,这里的禅房明显豪华多了,甚至有专门给贵客准备的禅房,李繁漪所暂歇的禅房还带着个小院子,禅房里陈设更是完备,快要赶上普通官家娘子的布置了。
一一见礼,李繁漪窝在躺椅上懒懒的抬手,示意几人起身:“好巧啊顾娘子,我好容易出来一趟,就碰上你们了。”
顾云篱倒是不信什么巧合,道:“殿下雅兴,也来相国寺内上香吗?”
“我不信这个,”李繁漪摆摆手,从躺椅上坐起,“只是听闻太平升国寺那边一群酸儒书生不舍昼夜地写了讨伐我的檄文,在这里广告众人,正想看热闹,却撞见含娘舌战群儒。”
“含娘子出口成章,极通文墨,可见不输这些空有傲气的男人,”林慕禾接道,“今年秋闱,定能出个极好的成绩。”
李繁漪哈哈朗笑了两声,抚掌道:“那就借林二娘子吉言!”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伸展了一番臂膀:“叫两位来,也不是说些闲话的,来谈些正事吧。”
说话之间,几个女史上前,给几人抬上了椅子与茶水。
“殿下请讲。”
“想来随娘子与几位讲过了那赌坊的事情了,”崔内人呈上一叠纸,“昨日听桃也与顾娘子在鬼市排下了一个‘药人’,今早盘问,便知同出于广平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