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使还愣着做什么?”听桃手腕一提,将卷轴回握,“车内是为官家诊病的医士,若有贻误,拿你人头是问!”
下一秒,内侍哆哆嗦嗦起身,急忙指挥身后禁军开门:“开门!开门!还愣着作甚!”
厚重的宫门再次被推开,幽深看不见边际的大内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
一声呼和,马车再次催动,驶入大内。
顾云篱坐在马车之内,牢牢抓住车壁上的横杆,好容易消化了此时此刻的颠簸感。
“顾娘子,大内之内不能策马,请下车随我一同去福宁殿。”
雨势极大,仿佛天神震怒,将夏末的怒气尽数撒在这片可怜天地之间,打在身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但眼下顾不得这么多了,顾云篱飞快跳下马车,顾不得扑面而来石子般的雨滴,跟随听桃一路飞奔。
“此事关乎今后朝局,顾娘子,你可想好了?”
顾云篱喘着气,嘴里还往进灌着雨水:“此时后悔,是不是也来不及了?”
听桃闻言,笑了一声:“那顾娘子打气十二万分的精神吧,您是殿下举荐的人,您的生死,也是殿下的生死。”
心头重重一颤,顾云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终于在雨幕之中看见了大殿隐约的轮廓。
内侍在福宁殿殿阶前候成长龙,两人冒雨奔来,远远见了,撑着伞便前来阻拦:“来者何人——”
“让开!”听桃不由分说一把掰开她,拉着顾云篱迈上殿阶。
“住手!住手!”后面跟来的门前内侍连滚带爬追了上来,狼狈地喝止住即将拔剑的禁军护卫,“女史身携长孙皇后手谕,除却官家,无人能拦!”
——“长孙皇后手谕?”
阴沉大殿之内,桑氏“嚯”得站起身,愕然看着来报的张殿直。
“正是,万没想到,长公主还留着这一手,那女史现在……”
话音未落,殿外闪进来二人,在巨大的龙衔珠香炉前跪下,叉手道:“参见圣人!长公主殿下命我携先皇后手谕,带医女为官家诊治!”
“什么乡野医生,也敢带进福宁殿内,听桃,你别以为……”
“殿下以身做保,若不成,愿以命交待!”
桑氏猛地噎住,宽袖之下的手死死攥紧,眸中怒意一点点攀升。在现任皇后面前提及先皇后,这无疑是挑衅,几乎是一巴掌拍在桑氏脸上。
顾云篱跪坐在地,一股后来的战栗席卷了全身。
她没有抬头,却听见桑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既是伏玉引荐,那便试上一试。”
眼前之人,正是那个下令诛杀她全族,多年来甚至不遗余力绞杀当年涉事之人,不惜斩草除根,如今,这人好端端站在自己身前,身着珠玉绫罗,不似一个杀人凶手应有的下场。
因跑动,顾云篱气喘吁吁,还未缓过劲儿来,身体一起一伏,而来自桑氏的那道目光,早已缀在自己身上。
殿外风雨呼啸,阴沉过头,即使殿内明烛点了数百根,仍然照不清这殿中昏暗。
“着殿前司护卫皇城秩序,禁军守外城,另外,西华门外中书官员,放进来吧,让他们在文华殿待诏。”在身上的目光终于移开,桑氏冷声下令。
不及她看清顾云篱长相,听桃便已带着她走进了寝殿之中。
太医署凡七品以上太医,都守在龙床前,烛火幽微,听见寝殿外的动静,都支着耳朵等着这新来的的替死鬼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