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舍之外,应江手中捧着什么东西,正递给了桑盼:“娘娘,方才截获的递来猎场的邸报。”
涂着丹蔻的指甲摩挲过简陋的纸张,两指使力,几乎要将那张纸碾碎。
“人呢?”
“处理干净了,只是……”
她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问:“只是什么?这样的关头,不要出岔子,若是不慎,你我可都得死。”
“自然省得,只是这人,身上并无驿使腰牌,杀了之后才发现,似乎也并不是朝中送军报的。”
拆信的手一顿,桑盼极目看了一圈压抑的全场,目前一切尚在控制中,只待彻底让皇帝放弃原本的想法,重新立李淮颂,一切就能结束了,只要不出岔子就好……
她眼睑的皮肤颤动得飞快,拆了信,便读了起来。
谁知这一看,竟遍体生寒。
“娘娘?”应江吞咽一番口水,问。
“一个个……都来逼我,都来逼我!”她一口银牙咬得咯吱作响,恨意快要溢出眼眶,“若不是他,我何至于如此苍莽行事!”
语罢,她狠狠将那信纸扔在地上,足尖碾着,留下黑灰的印记。
“娘娘!此时更不能乱了心神阵脚!”应江急忙俯身,一阵头疼,本就是刀尖上行事,稍有不慎就功亏一篑,他的脑袋可仅有这么一次机会……
还未说完,桑盼双眼泛红,拂袖离开,去往官舍。
只有那张纸遗落在地,见她走开,应江方才捡起,去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东西,才能让桑盼如此色变。
有些脏污的纸张,笔迹很有个性,不像是代写信件的抄录官会有的字迹,而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应江也是浑身一凉。
“不日或抵东京,一叙家情,问皇叔安,知我之事,可有安眠?
问皇婶安,西南风光无限,皇婶离家多年,可恋故土乎?然西南草木,皆思念皇婶。誉笔。”
这封信是谁写得,自然不言而喻,字里行间的疯劲儿确实一如他对商王的印象。
桑盼确实出身西南,可为何仅因这样一封挑衅意味明显的信件,便如此动怒?她与商王又有何纠葛?
这封信写得暧昧不清,像是故意呈上来气人的,应江打了个寒颤,不敢多想,飞快地将那张信纸扔进了就近的火烬堆里。
官舍内,几个人高马大的禁军走进,加上一同挤进来的几人,几乎快要将整个官舍挤满了。
脖颈上架着一把刀,顾云篱额头沁着汗珠,被命令给李准施针,吊起一口气来。
清霜眼睛红红的,剑不敢收,还在与那群人僵持着。
沾了血的诏书有几处已模糊不清,就那样被随意铺在小几上。
另一边的地上,杜含被压着按倒在地,随身记录的史册还有半个字未写完,便被李淮颂掐着脖颈威胁道:“杜大人贵为殿试之首,新科状元,自然清楚应当做什么,不应当做什么。”
杜含的表情仍旧淡漠,手腕擦在地上快被磨出鲜血,也不见改口:“据实而书,是记录官之责,殿下要做万民指摘之事,早该料想到后世骂名。”
“狗东西!”李淮颂怒骂,抬脚便狠狠踩在她手背上,“真以为抬举你叫你一声杜大人,你就敢拿鼻孔看我了!”
“含娘子……”李繁漪面色复杂地看着她,脖颈处的血管都因气急而颤动着,她焦躁地看了眼摆在官舍内的香炉,只一瞬,又快速地收回了眼神。
“臣不敢。”
“你改还是不改!”
“够了!何故在她身上多费口舌!”桑盼又喝止住他,扭头看向气虚几近濒死的李准,“诏书一写,玉玺一盖,什么史实春秋不都任你修改?!”
语罢,她呼吸急促,看向还在施针的顾云篱:“顾大人,你若再不弄好,这只施针的手便别想要了。”
背后如寒芒在刺,顾云篱扬眉:“陛下已是强弩之末,臣已尽力,娘娘不想让陛下好,尽可废了我这双手。”
“你——你以为我不敢废了你?!”李淮颂恼羞成怒,语罢,就要拔刀。
“普天之下,再能医治得了官家的人还有几个?”顾云篱说道,手一停,“殿下可要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