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萨拉热窝的青年磨着刀,维也纳的角落里一半是温存一半是冷眼时。
整个欧洲的心,也在别别地跳,像一面蒙了湿布的鼓,声音闷沉,却震得人胸口发慌。
伦敦,威斯敏斯特宫——
“看看!看看北海对面!德国佬的无畏舰跟下饺子似的!他们想干啥,还不明白吗?皇家海军的脸面不能丢!钱!得立刻加钱!造更多!造更大的船!大英帝国的海上威风,得靠铁疙瘩撑着!每一艘新船下水,都是抽在德国佬脸上最响的耳光!”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己经看到皇家海军庞大的舰队碾碎对手。
台下许多议员被他的自信和煽动性言辞点燃,掌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好战的情绪在古老的殿堂里弥漫。
巴黎,爱丽舍宫——
霞飞的手指像铁杵,重重戳在摊开的巨大边境地图上,位置精准地落在阿尔萨斯和洛林那块刺眼的空白上:
“总理阁下,士兵们的士气高昂得像煮沸的水!西十西年的耻辱(指1871年普法战争失败割地),每一天都在灼烧他们的心!复仇的时机随时可能到来!我们的计划(指进攻德国的‘第十七号计划’),己经磨得够利索了,只等您一声令下!”
他眼中闪烁着鹰隼般的光芒,仿佛胜利唾手可得。
维维亚尼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橡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单调的“嗒、嗒”声。
他渴望洗刷国耻,重振法兰西荣光,窗外广场上民众的狂热呐喊也透过厚重的窗帘隐隐传来,刺激着他的神经。
但作为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他眼底深处仍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是对战争机器一旦启动便难以控制的隐忧?还是对“速胜”承诺下未知代价的疑虑?这丝疑虑在举国沸腾的“复仇”呼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圣彼得堡,冬宫——
沙皇尼古拉二世的愁容更深了。
他刚听完内务大臣关于国内各地罢工和骚乱的最新报告,焦头烂额。
窗外,这座帝国之都的街道上,气氛远不如巴黎那般“热烈”,反而像被无形的铅云笼罩,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
他对着他的表兄,陆军大臣苏克霍姆利诺夫,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深深的不安:
“战争?上帝保佑,但愿不要走到那一步国内的麻烦己经够多了,工厂在罢工,农民在抱怨收成和税赋一场大战,会把一切都点燃的。”
他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胸前的十字架挂坠,比起远方的战略,他更担心的是战争这把野火,会彻底焚毁罗曼诺夫王朝这艘早己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巨轮。
苏克霍姆利诺夫恭敬地垂手站立,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鹰派将领固有的、对通过战争“展现帝国力量”和“转移国内矛盾”的渴望。他坚信俄罗斯广袤的国土和“无穷无尽”的人力,足以应对任何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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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政治要员们各怀心思,就连普通民众也正热烈地议论着即将要来临的终极之战————
柏林腓特烈大街旁的“老橡树”啤酒馆,烟雾和喧闹几乎顶翻了天花板。
膀大腰圆的工人、夹着公文包的小职员、留着精心修剪胡须的学者,挤在长条木桌边,人手一大杯冒着泡沫的啤酒。话题离不开军队、皇帝和德意志的“生存空间”。
“看看我们的军队!”一个红脸膛的钳工把酒杯重重顿在桌上,啤酒沫溅了出来,“纪律!装备!哪国比得上?那些法国佬,哼,还抱着他们拿破仑的老黄历呢!”
旁边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大学教授,矜持地扶了扶镜框,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从生物学和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角度看,德意志民族代表了更高的文明形态和生命力。必要的冲突,是清除劣等民族、优化世界秩序的自然过程。皇帝陛下的远见,必将引领我们走向应得的荣耀。”他的话引来一片赞同的嗡嗡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