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6月26日,晚上八点整。
伦敦的大本钟“当当”敲了八下,钟声的余韵还在泰晤士河上飘荡。
巴黎埃菲尔铁塔的灯“唰”地亮起,钢铁骨架在渐深的夜幕中投下巨大的、蛛网般的阴影。
维也纳美泉宫花园里,一只夜莺刚亮开嗓子,唱出婉转的第一声。
萨拉热窝那间烟雾弥漫的小破屋里,加夫里洛·普林西普的手指带着冰冷的决绝,“咔嗒”一声,将装满子弹的弹匣狠狠推进了勃朗宁手枪的枪柄。
就在这一瞬间——
整个欧洲,不,是整个北半球面向欧洲的夜空,毫无征兆地,被彻底点燃!
不是闪电的撕裂,不是极光的摇曳,没有任何人类己知的自然伟力能解释这恐怖的、纯粹的白光。
天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横贯天地的巨爪,“嗤啦”一声,粗暴地撕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创口!
一道难以估量其边际、边缘流淌着妖异幽蓝与惨白电浆的巨大“天幕”,横亘了整个苍穹!
它冰冷、光滑、非金非石,像一块被强行镶嵌进宇宙的画布,蛮横地覆盖了城市、乡村、森林、海洋、山峦。
无论身处何地,只要抬头,视线便被这无边无际、散发着非人气息的庞然巨物彻底霸占。
死寂。
绝对的死寂,像一只冰冷的手,瞬间扼住了整个大陆的咽喉。
伦敦皮卡迪利广场:
一位正举杯邀约的绅士,手中的水晶杯“啪嚓”摔碎在脚下,香槟酒液浸湿了锃亮的皮鞋,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张大着嘴,脖子僵硬地仰向天空,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拉车的马匹惊恐地人立而起,嘶鸣着挣脱缰绳,撞翻了路边卖报的小推车,纸张雪片般飞起,又无声落下。
巴黎蒙马特高地:
露天咖啡馆里沸腾的人声戛然而止,像被一刀切断。
刀叉落在瓷盘上的叮当脆响、酒杯倾倒的咕嘟声,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刺耳。
画家们丢下了画笔,模特保持着僵硬的姿态,所有人都成了泥塑木雕,唯一的动作是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急剧放大,倒映着那片吞噬了星月的、冰冷的光滑平面。
维也纳多瑙河畔:
一个醉醺醺的流浪汉正对着河水唱歌,白光降临的刹那,他猛地收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天空,嘴里反复念叨着谁也听不清的词语,手指神经质地抠抓着身下的泥土。
河面上,游船的灯火在这压倒性的天光下,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柏林菩提树下大街:
刚下班的工人们像被施了定身法,三五成群地僵立在街头。
有人手中的面包掉在了地上,被受惊的鸽子扑棱着翅膀抢走。
一个戴夹鼻眼镜的老学究,颤抖着手指向天空,嘴唇翕动,试图用毕生所学的天文学、物理学知识去解释眼前的景象,最终却化为一声崩溃般的呻吟。
萨拉热窝那间公寓里,普林西普和他的伙伴们早己扯掉了遮光的厚毯子,挤在狭窄的窗口。
内德尔科手中的自制炸弹差点失手滑落,瓦索·丘布里洛维奇脸上的稚气被一种近乎呆滞的惊恐取代。
普林西普紧握着枪柄的手指关节发白,他锐利的鹰眼中,第一次出现了超出他所有计划与仇恨的茫然——这,是什么?神迹?还是末日审判?
维也纳美泉宫宴会厅的华丽乐章被硬生生掐断。
昂贵的瓷盘、水晶杯从失魂落魄的侍者手中滑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斐迪南大公几乎是本能地将索菲猛地拽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那穿透巨大落地窗的诡异强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