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侧过头,看着激动得脸颊通红的丈夫,用力回握住他的手,仿佛要抓住这份从天而降的认可。
八十多年的政治生涯在他骨头里刻满了警惕。
太顺利了,太刻意了。
天幕为何偏偏展示这个?这画面平静得诡异,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冰冷的窗框,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沉重的叹息。
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
--
萨拉热窝那间小破屋里,气氛却像被点燃的火药桶。
煤油灯早被吹灭,只有天幕的惨白光线,映着几张扭曲变形的年轻脸庞。
他们同样看到了萨拉热窝的街景,看到了那列缓缓驶来的车队。
“呸!狗杂种!”布里诺维奇狠狠啐了一口,盯着天幕上斐迪南那张模糊但趾高气扬的脸,眼睛里的火苗几乎要喷出来。
“看那个波蒂奥雷克!坐在左边那个狗将军!奥匈的走狗!”察布里诺维奇咬着牙,拳头捏得咯咯响。
普林西普没说话,他像一尊石像,紧贴着那条透光的缝隙,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天幕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车队驶过市中心,驶近米利亚茨卡河画面在移动,街道、桥梁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拉丁桥!阿佩尔码头!
这路线这地点这该死的熟悉感!这不是地图上反复推演过无数次、他们计划中伏击斐迪南的地点吗?!
“等等!”普林西普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刮过铁板,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惊疑,“这地方楚穆尔亚桥阿佩尔码头是我们选的地方!”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天幕天幕在放我们的计划?”格拉贝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被捕,而是一种计划可能被别人抢先的恐慌。
“它放出来了!它把我们准备干的事放出来了!”察布里诺维奇猛地跳起来,又强迫自己蹲下,像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低吼,“那那动手的会是我们吗?还是还是别人?!”
这才是最要命的!他们不怕死,甚至渴望在刺杀中“名垂青史”。
但如果天幕上播放的刺杀者不是他们几个,而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
那他们这几天的准备、磨刀、擦枪,冒着巨大风险潜伏在这里,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他们渴望的“让欧洲认识自己”的荣耀,岂不是要旁落他人?!
普林西普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死死盯着画面,看着斐迪南的车队驶过楚穆尔亚桥,驶进阿佩尔码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他看到了路边的人群,看到了稀疏的警察但没有看到预想中自己或同伴的身影!
一股巨大的、被戏弄和被抛弃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们这几个人。
他们像等待宣判的囚徒,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未知而微微发抖。
他们不怕上绞架,只怕成为历史的看客,成为默默无闻的失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