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二世和小毛奇的呼吸都为之一窒。二百八十万!那是多少个家庭?多少个正值壮年的生命?
“但是!”法金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看看法国人的数字!一百七十万军人阵亡,七百多万平民伤亡!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法国被打断了脊梁!整整一代青壮年男人被送进绞肉机!他们的工厂、农田、城镇在战火中化为焦土!他们的下一代,将在废墟和极度匮乏中成长!这种创伤,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难以愈合的!”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窗外那片冰冷的巨幕:“而我们呢?二百八十万,固然惨痛。但我们德意志的人口基数远超法国!我们的工业体系更完整,潜力更大!我们承受得起这个损失!只要这一仗,”
法金汉的拳头狠狠砸在放地图的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彻底打垮法国!让高卢雄鸡流尽最后一滴血!让他们从此一蹶不振!那么,这二百八十万条命,就是我们为德意志未来扫清最大障碍所支付的、值得的代价!”
大厅里一片死寂。法金汉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冰冷、锋利,带着赤裸裸的功利计算。
他不是狂热的战争贩子,但他是最冷酷的战略家——一旦开战,目标只有一个:彻底摧毁敌人,不计代价。
小毛奇元帅沉默了。法金汉的逻辑冰冷而残酷,却像精确的钟表齿轮一样咬合着。
他看向地图上德国的位置,又看向伤痕累累的法国。牺牲一代人,换取宿敌永久的衰落这个念头本身就像魔鬼的低语,充满了诱惑。
威廉二世脸上的愤怒和惊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混合着野心和狠厉的复杂神色。
法金汉那句“值得的代价”,像强心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
是啊,二百八十万很多,但和彻底解除法国这个心腹大患相比呢?
他走到窗边,抬头凝视着那巨大冰冷的天幕倒计时。
数字在无声跳动,像催命的鼓点。“战争能停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身后的两人。
“陛下,”小毛奇苦涩地开口,“天幕出现己经了。法国人也会看到他们的数字,但他们会退缩吗?还有英国人?俄国人?不会!他们只会加快动员,加速调兵!巴黎街头的复仇口号会喊得更响了!伦敦议会追加军费的吼声会更加震天动地!圣彼得堡尼古拉那个优柔寡断的家伙,也被国内的狂热推着走!”
他深吸一口气,“整个欧洲,像一辆失控的、烧红了锅炉的列车,正沿着铁轨疯狂加速!刹车?陛下,谁先踩刹车,谁就可能被后面冲上来的车厢碾得粉碎!”
法金汉的声音冷硬如铁:
“陛下,这不是两三个国家的事。这是整个欧洲的绞索,己经套在了所有人的脖子上。我们德国,是这绞索上最重要的一环。”
“停下来?且不说我们的敌人不会停,我们国内的工厂怎么办?那些日夜轰鸣的军工厂,那些依靠战争订单维持运转的工人,那些被二十几年军备竞赛抽干了血汗的国库”
“停下来,立刻就是经济崩溃!社会动荡!革命的火星可能比敌人的炮弹更快烧到无忧宫!”
威廉二世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光芒。
他挺首腰板,下巴高高扬起,恢复了他标志性的、带着强烈攻击性的姿态。
“说得对!”威廉二世的声音斩钉截铁,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战争!这就是战争!欧洲即世界!我们德国人,要么站在世界之巅,要么就彻底沉沦!既然天幕预示了这是一场持久战,一场血战!那就让它在法国人的土地上打!用法国人的血,来浇灭他们最后一丝反抗的意志!”
他大步走回地图前,手指狠狠戳在巴黎的位置:
“二百八十万?我们死得起!只要能让法国人伤亡一代人!让他们彻底完蛋!这代价,德意志付了!”
他的目光扫过法金汉和小毛奇,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执行计划!目标不变!让施利芬的镰刀,挥出去!就算不能速胜,也要把法国碾成齑粉!”
无忧宫内的决心,却如同淬炼过的钢,坚硬而滚烫。
德国战车,在预见了惨烈未来之后,非但没有减速,反而被一种更冷酷的决心驱动着,朝着预定的深渊,轰然加速。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