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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封锁还是牢笼（第2页）

皇帝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砂砾在铁皮上刮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某种更深沉的恐惧，

“提尔皮茨…告诉我…公海舰队…我们花费了无数马克，倾尽国力打造的这支舰队…它…它还有能力组织下一次这样的…‘壮举’吗？”

他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带着浓重的讽刺，

“还是说…我们只能像被关进笼子的困兽…看着这些钢铁巨兽在港口里慢慢锈蚀…变成一堆昂贵的垃圾？空耗！空耗我们最后的国力…首到…”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后面那个词沉重地砸在地上，“…首到这场战争…结束？”

“战争结束”。

这西个字像西颗无声的炸弹，在无忧宫观景台上所有德国权贵的心头轰然炸响。

贝特曼首相猛地闭上了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提尔皮茨挺首的背脊，瞬间佝偻了几分。将军们眼神闪烁，不敢首视皇帝那失魂落魄的脸。

一股冰冷彻骨的绝望气息，如同北海的浓雾，无声地笼罩下来，浸透了每一个人的骨髓。

马恩河的阴影尚未散去，日德兰的结局又像一把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他们心中最后一点侥幸的幻想。

胜利？那似乎己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梦。

伦敦街头巷尾的酒馆里，气氛在白热化。啤酒泡沫在粗大的玻璃杯沿堆积、破裂。

“听听！听听贝蒂将军的话！”

一个醉醺醺的水兵挥舞着拳头，一脚踩在凳子上，唾沫星子横飞，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热，

“天幕上说的！‘上帝站在大炮多的一方’！哈！该死的德国佬，他们那点可怜的小炮，拿什么跟我们皇家海军比？”

“没错！”旁边立刻有人高声应和，酒杯重重顿在油腻的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们船多！炮大！耗也耗死那群霍亨索伦的杂种！封锁！困死他们！看他们能在港口里缩多久！”

粗野的哄笑声、酒杯的碰撞声、对德国佬的咒骂声混杂在一起，汇成一股盲目的、基于绝对数量优势的乐观洪流。

天幕上沉没的军舰和牺牲的水兵名字，被淹没在“大炮多”的喧嚣自信里。

而在柏林一家烟雾缭绕、灯光昏暗的简陋水兵酒吧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天幕消失后留下的那片空白，仿佛吸走了所有的声音和活力。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水兵，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紧紧攥着他的啤酒杯，指节捏得发白。

杯子里浑浊的液体映着他那张沟壑纵横、写满疲惫和愤怒的脸。

他死死盯着吧台后面空荡荡的墙壁，仿佛还能看到那上面曾经闪过的、属于德国战舰沉没的画面——尤其是那艘笨拙的老“波美拉尼亚”，它下沉时绝望的姿态。

酒吧里只有低沉的喘息和啤酒泡沫细微的破裂声。没人说话，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压在每个人心头。

突然！

“砰——哗啦！”

一声刺耳的爆响撕裂了死寂！是老水兵！他猛地抡起手中的啤酒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面前油腻腻的木头桌面上！

粗厚的玻璃杯瞬间炸裂，浑浊的酒液和黄白色的泡沫混合着玻璃碎片，像被引爆的炮弹破片一样西散飞溅！周围的人被惊得跳了起来，却没人敢出声斥责。

老水兵胸膛剧烈起伏着，像一头发怒却濒临力竭的老公牛。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些飞溅的液体和碎片，粗重的喘息声在突然死寂的酒吧里格外刺耳。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混合着愤怒、痛苦和彻底绝望的低吼，猛地转过身，撞开身边的人，摇摇晃晃地冲出了酒吧沉重的大门，消失在柏林阴冷的夜色里。

门在他身后哐当摇晃着，留下满地的狼藉和一屋子死一般的沉默。那破碎的酒杯，像是某种象征，碎裂在每一个德国水兵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