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她就明白了。
未等她做出反应,他先一步靠过来,脸朝向她的方向,侧过去浅吻了她一下。
他的脸缓缓离开,眼神却长了触手一般牢牢落在她的脸上。
原来他指的不是那个。
他问询的视线朝着她投来,见她没有做出抗拒的反应后,他再一次靠近,埋下头去亲吻她嘴唇。
这一次他的手绕到了她的腰间,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过去,在两人的嘴唇再次靠近的那一刻,戴妮娜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手里的盒装冰淇淋与银勺皆滑落下去,像个丢盔弃甲的逃兵,一切的武装与抵御,在这个吻变得更深刻的那一瞬间,施施然褪去。
她的手抵抗似的先是抵在他的肩膀,而后环绕过去,绕到了他的脖子后面。
是假话也没有关系。
你的存在对于世界上的某个人弥足珍贵,这本身就是一种恶魔的召唤,一种诱惑,一种欲望。想要感知之中召唤,跟随者恶魔的仆从前往炼狱,不得不说,对于早已失去一切的她而言,是最鲜美的诱饵。
一个人的生活能够在另一个人的生活里掀起波澜,只是这种想法,都让她悸动。
抱着浮木飘扬在海里亦沉亦浮,因为饥渴而痛饮海水,人就是这样死去的。
拉着她走进卧室,两人的手在黑暗里几乎拉成一条直线。旋开那黯黄的琉璃台灯,影子像是扭曲的巨型怪物在房间里张牙舞爪。
她笑了。
“西方有关于slenderman的传说,偶尔他们会吊在窗外面的树枝之上埋下头来凝视你。”
“把操场的双杠当作秋千。我要不要告诉你,过去我上课时候时常在窗外面看到他们的影踪。后来明白,只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产生了幻觉。做梦仍梦到自己在考试,坐在庄严的教室内,整齐如分子。”
“站如松,坐如钟。窃窃私语都像是犯了天条,令人愧疚万分。”
他耐心的听着,走过去把那灯推到了地上,两人的影子现在落到天花板上了。
他轻轻推她,就像推那盏台灯,她顺势坐了下去,坐到了床沿边上。
宋济之亦笑了,黑色的影落到了他的颧骨之上,高高的个子,在她的视线里被无限拉长延展。像犯罪片里的凶手一样,是最脸谱化的邪恶的样子。
现在不流行那样塑造反派了。最邪恶的人往往生着最平淡的脸。邪恶掩藏在平凡里,所以人们才会对邪恶掉以轻心。
从脸上高出去的鼻梁与弯曲的唇角沾染上了那一点暗淡的黄光的影,是氧化过后的细碎的黄金的色彩,算不上缤纷。
她伸出手去牵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举到自己的脸旁,脸贴进他掌心,他的身体是有温度的,属于人的温度。
跌落的灯的一大部分光芒此刻毫不吝惜的照在她的脸上。于他过分吝啬,对她又太过于慷慨,她的睫毛与脸蛋都是金黄,最迷人的色泽,像丰收那天的小麦,一层一层翻滚涌动,涌进他的眼里。
金子做成的人,艺术作品中神化出来的安琪儿。
他伸手将她嘴角黏着的一根不安分的头发取下来,
他靠近他,黑色的影子逼着这动人的金色退下去,退到角落里,她的脸由金色转变成了黑灰色。他俯下身体抚摸她面颊,应着这感召一般,她将那神圣的头颅抬起,扬起的下巴,渴望的眼神。
他将她推到进身后柔软的黑暗里。
覆盖上去,长手长脚的残影,困顿住这金色的猎物,将她永远禁锢于此,将代表丰收的波尔塞福涅永远监禁在哈迪斯那暗无天日的宅邸。
她也许会在春日重新返回宇宙与天地,但不是在现在。
维瑞,葳蕤,多么像一个诅咒。就像春日女神被最黑暗的死亡之神笼罩,如黑暗的影子遮蔽最炎热光明的太阳。
她心甘情愿栽倒进他的黑暗里,被捆住手脚,无声地叹息,在欲望来临的制高点上,变成一缕幽暗的灰黑色的影,随着夜幕的降临,起伏而飘忽着。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之后,他取出弹夹,重新装填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