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把俄制的五四式手枪,体积小,重量轻,威力巨大。
对着靶子连开数枪之后,他内心的怒火才得以有那么一小点平息。
蒋立民头发银白,有秃顶的迹象,接二连三的变故令他改掉了染黑头发掩盖苍老面孔的旧习惯。
两条沟壑一样的法令纹陷在他消瘦的脸上,像是两道不能够被忽视的深邃沟壑。他的眼睛因为年纪渐长而浑浊,视线在这段时间里下降的很快,要瞄准需要费一点大力,但这不能湮没他这颗想要复仇的决心。
他发泄一般打空弹夹,装填,继而又打空掉。错失靶子的次数多过于瞄准成功的几率,但他没有放弃,一半是发泄,一半是练习。
如果不能把这子弹打空在那个杀掉自己儿子的真凶身上,他真的是枉为人父。
这段时间在东南亚东躲西藏到处都逃不开被人追剿的命运,他当然知道是谁,那个霸占自己产业还要赶尽杀绝的不孝女。终于发现s市其实才是最适合他躲藏的地方。
安全回到这里以后他就在计划着复仇。
不仅仅为了产业,还有儿子,对,他的儿子。
他重又将手里的枪举起。
他那可怜的脸碎成两半死在车祸里的儿子。
谁又为他讨回公道。现在只有他这个父亲了。
他咬紧牙关,脸因为愤恨而扭曲着,面部的肌肉隆起,是至恐怖的情景。
戴妮娜从沉睡的宋济之的怀里钻出去。
走到衣橱前,取下睡裙,她钻进去,将它从自己的头上套进,用手平整它的裙摆。
她光着脚静默地离开卧室。
她走到一楼,将那枚纽扣从帆布袋内拿了出来。纽子扞格在她指尖,借着月光,她凝神细看,这一次看的比之前更长也更久。
她走进一楼的卫生间,将那枚纽扣扔进了马桶池内,按下按钮,平静的水面顷刻间涌起一股暗流,卷着,盘旋着,那水流发出一阵奔涌的哧哧声,裹挟着那纽子一并流进了下水道里。
她松了一口气似的,按下按钮的手指变得很疲乏,那咬着自己的东西仿佛就此消失掉了。
她脱掉身上的裙子,这唯一的遮蔽,光脚走进浴室内,将淋浴器的水打开,任由头顶的水像圣水一样冲洗她的头发和身体。像是初次受洗一般,希冀着这水能够冲刷她与生俱来的原罪。
她冲完澡,并不急着离开,裹着浴巾用手将镜子上凝结的白雾徐徐推开,她徐徐地擦脸吹发,在脸上涂上一层薄薄的润肤露,做完这些,她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表情,坦白,诚挚,毫无遮拦,唯恐他在她脸上看到一丝隐匿的痕迹,她咧开嘴微笑,将眼睛周围的肌肉挤起来,放松,再挤起来。
离开浴室后戴妮娜有一种关机重启的快感,今天以后,她又是一个崭新的人,一个完人。
重新回去的时候,躺在他身边的时候,她已经焕然一新,把贺海荣的忠告扔在脑后,像是从来没有听见过的那样。
宋济之在这个时刻伸长手臂将她揽了回去。
“你不睡觉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半明半昧,似半梦半醒。
躺在他怀中,享受他拥抱,她答道。
“出了汗不舒服去一楼洗澡。”
戴妮娜补充道。
“我怕吵醒你令你生气,毕竟明天你还要工作。”
他的脸贴在她头发间细嗅,闻到沐浴露那怡人的味道。
“不会的。”
他呢喃,很满意地亲吻她的耳朵与鬓角。
“我怎么舍得对你生气。”
不知道他是真的醒着还是仍在梦里,戴妮娜没有搭话就这样等了好一会儿,听见他均匀的呼吸从不远处缓缓传来,她遂放心地自他怀中转了一个身,闭上眼,静静睡去。